壽檀一早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她昨晚心煩意亂，直到淩晨四點多才終于不堪重負睡了過去。

結果剛睡着沒多久就收到了王院長的慰問電話。

電話裡的王東陽親切熱情，再三強調她一定要以身體為主，不要擔心上班的事。

像是曉得李壽檀對工作的看重，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王東陽還不忘多方找補，一邊讓她養好身體，一邊表明她對研究組的重要性。

電話挂斷許久，壽檀還是遲遲回不過神來。

她望着素白的天花闆，隻覺得胸口悶堵的很，徹夜未眠的頭昏腦漲在此刻愈發強烈，愈發讓她喘不過氣來。

方才電話裡王東陽羨慕的語氣還猶在耳畔，壽檀聽着他處處小心的奉承，心裡想：

好像整個京市的人都覺得她是最幸福的人。

她是幸福的人嗎？

看起來好像是這樣的。

被孟漁看上，哪怕隻是情人的關系，她的生活就已經處處開滿綠燈了。

壽檀心亂如麻，歎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

餐廳内，島台處灑滿了暖融融的陽光，劉姨已經做好了飯，見她出來立馬招呼她趕緊過來吃飯。

壽檀在桌前坐下，望着桌前琳琅滿目的餐點卻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劉姨端着一盅剛炖好的雪梨燕窩送到她的面前。

“孟先生說您是小孩兒口味，愛吃甜，”劉姨笑的眉眼彎彎，“您嘗嘗，看看合不合口味？”

和清甜的湯水一起送來的，還有孟漁赴美出差的消息。

壽檀有些驚訝：“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劉姨笑眯眯地望着她，從她的眼神裡壽檀就能看出來她肯定是誤會了，以為壽檀是因為孟漁出差而不開心呢。

她連忙安慰壽檀：“李小姐别擔心，孟先生提前說了，這次大概一周左右就回來。而且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你們每天打打視頻，時間過得很快的。”

——活夠了想見閻王的建議給孟漁打電話。

壽檀撇撇嘴，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她強忍着難受送了一口湯入嘴，可平生第一次覺得糖讓人甜膩，甜味第一次沒有給她帶來幸福感，反而讓她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

還沒喝兩口，手機響了起來。

是孟漁發來的視頻電話。

壽檀捏着手機如臨大敵，反應過來後立馬手忙腳亂地直起身來抽出兩張抽紙擦淚。她沒着急接電話，還不忘拿鏡子仔細照照，确認看不出自己剛落過淚，這才清清喉嚨接起電話。

然而電話在這時候挂了。

壽檀顯示未接通的屏幕，她心裡還有氣，并不想給他打電話。于是故意反轉手機扣在桌上，賭氣似的不知在跟誰證明，一口接一口，機械地往嘴裡送湯。

過了五分鐘，電話又打了過來。壽檀接起。

“醒了？”

“嗯。”

壽檀的聲音有些沙啞，是昨晚激烈争吵的後遺症。

手機屏幕裡的孟漁看起來和現實裡不太一樣，他顯然是将手機握在手裡，顯然沒有挑角度。壽檀驚訝地發現原來在這麼流暢的下颌線下也可以看到雙下巴。

眼前的孟漁比之平常更添疏離，又似乎......多了些笨拙的人氣兒。

他沒打過視頻嗎？就算長了一張帥臉，也不能亂用啊，壽檀一邊吐槽一邊又有些不爽——

但她必須承認，即便是死亡視角下的孟漁，依舊帥氣逼人。

找誰說理去。

看視頻裡的背景像是貴賓休息室，看來孟漁是趁登機前的空閑時間打來電話......監視她的。

壽檀跟他沒話說。

孟漁也沒有問她為什麼沒接第一個電話。

四目相對片刻後，還是壽檀忍受不了尴尬敗下陣來。

她問：“怎麼了？”

視頻裡的孟漁剛要開口，壽檀就聽到畫外音有人低聲請他登機。

孟漁沖屏幕外點點頭，簡短地對壽檀道：“你最近在家好好休息休息，有什麼事跟劉姨說。我出差這段時間她都會在家。現在要登機了，先不聊。”

挂電話前，視頻裡孟漁的臉無限接近，壽檀幾乎有一瞬間可以聞到他身上那股不知何時已經被她牢記的清冽香氣。

“乖乖在家等我，等我回來帶你出去玩。”

孟漁同她說話像是哄小孩兒。

壽檀怔然，趁着電話挂斷之前趕緊喊住他。

“孟漁！”

“怎麼了？”

電光石火間，隐匿在眉骨陰影下的眼眸閃動，似乎有幽微的期待從男人眼中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