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有編好正經的理由,該怎麼和山途解釋自己為什麼要奮不顧身去救他,既要表達清楚事情,又不要讓山途誤會自己是個衣冠禽獸,對他有非分之想。
地府雖然出了名的民風淳樸開放,也沒有朋友之間能做到這種地步。
片刻之間,尉回飛快做了決定,能逃避多久就逃避多久,山途不問他絕對不要提。他沖山途彎彎嘴角,側開身給對方讓了道,靠邊就要離開這個還未成形的修羅場。
尉回腳還沒邁出去,山途就像遇到洪水猛獸一樣,立刻往後退了一步。
空氣瞬間凝固。
尉回心猛地沉了沉,嘴角幾不可察地抿成一條直線。神色毫無波動,擦着山途的肩走過,不忘沖他點點頭。
隻是兩三步,晃眼間胸前橫過一條健碩的手臂,高大的身影幾乎一眨眼就怼到面前,将尉回抵在門框邊進退兩難。
他不解地擡起頭,疑惑地看擋住自己的人。灰色眸子眼底的着急一閃而過,很快被裝出來的乖巧替代。
山途低頭肩膀下壓,快要把人扣在懷裡:“你要去哪?要拿什麼東西,我幫你拿。”
“我隻是口渴,想去喝水而已,不用麻煩你……”尉回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了兩步。不知道是因為山途身強體壯氣血旺,還是因為自己過于虛弱,隔着兩拳距離,不過幾息,山途身上的熱氣烘得尉回頭暈眼花,腥甜的氣味鋪天蓋地灌進鼻腔,一時間呼吸不上來。
他想從手臂和門之間縫隙擠出去,卻被另一隻手攔了回來。
山途的心馬上要從嗓子眼跳出來,強有力的飛快跳動,轟鳴聲蓋過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
尉回擦身而過的一瞬間,惶恐幾乎同一時間彌漫到全身,“隻有這次,錯過就完蛋”的預感像神明降言一樣,滿腦子隻有“别讓他走”一句話。
身體先大腦一步攔下尉回,隔着衣物感受到不屬于自己的心跳,體溫相互依偎熱量互相傳遞,山途的腦子才重新運轉,憋出蹩腳的借口來。
尉回想推開人的手陰差陽錯落在對方身上,同步感受到飛快跳動的心跳,仿佛要沖破身體一樣。
他猛一下收手,雙目微怔,溫和的面具裂開一道縫,露出不可思議的錯愕。
“你……”尉回下意識開口,立刻意識到話不能說,生硬地轉了話語,“這麼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說完這話,腦海裡郗樓調侃的話銜尾相屬地冒出來,砸得尉回兩眼一黑,耳根騰一下燒得通紅。
“房間不回床也不睡,你昏迷這麼久,他天天就坐在這守着。”
叫人回去休息,究竟是叫人回哪去啊?!
山途明顯是被自己的大膽吓了一跳,沒聽出來别的意思,想收回手又舍不得,虛虛的環在尉回身前,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回,一會就回……你才醒一會,上上下下擔心累到自己。躺着休息,我去給你倒水。”
走幾階樓梯哪可能累到,尉回腹诽。
怪異的姿勢停留得越久,甜膩的味道愈發濃,想要說話卻噎住了嗓子。為了不憋死自己,尉回隻得順從的點頭,逃似的退回房間裡。
山途摸黑下樓,在瓶瓶罐罐梨摸出蜂蜜倒進水杯,勺子順着一個方向攪動,碰到杯壁叮叮當當的亂響。
蜜融在溫水裡,山途收了思緒,端上杯子,一步一步踏着樓梯走向尉回。
順手關掉樓梯口的燈,山途沒有停頓地打開尉回卧室的門走了進去,“蜂蜜水,你的茶那麼苦,喝一點甜的壓壓味道。”
尉回接過道謝,頂着山途的目光一口氣喝掉半杯。微甜的味道沖掉口腔裡原有的苦,尉回輕蹙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鼻腔殘留的甜味和蜂蜜相呼應,倒生出幾分隐秘的歡欣。
杯子放下,失去遮擋的目光撞在一起,方才被打斷的尴尬重新續上,尉回眼神亂飄,嘴上客套到:“時間不早了,也該休息了。”
“是該睡覺了。”山途欣欣然起身,出了房間門。
尉回一口氣還沒松幹淨,就看見山途抱着自己的被子枕頭走進來,在尉回震驚的目光中,清空床邊的東西,給自己鋪了一個地鋪。
“你剛剛醒,不知道晚上會不會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就睡在這,這樣馬上能感覺到。”山途抱着枕頭坐在床下,仰着頭看尉回。
紅色的發絲垂在身後,暖黃色的燈印在他的瞳孔裡,顯出幾分暧昧。
拒絕的話被堵了回去,似乎尉回再多說一句,那層若有似無的紙立刻會被捅破。
尉回若有所感,老實的閉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