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不知所措的時候手就會非常忙，尉回又是摸頭又是摸下巴，眼神四處飛，根本不敢接一句。

開玩笑，他非常肯定，自己敢多跟說烏白一句好話，山途就敢站在他床頭看他一晚上。他雖然沒有很想活，但也不想被這樣吓死。

山途向下撇着嘴，心比晚上剛見到尉回對烏白好的時候還要燒得慌。

尉回對這隻小妖好過頭了，山途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

無親無故，不過是舊相識，憑什麼占據尉回整晚的注意力。

山途背着手，死死捏緊自己的拳頭，克制住輕微的顫抖，目光在尉回臉上流連。

烏白左右看不明白情況，下意識學着尉回一聲不吭。

三個人四目相對，詭異的僵持，三道不同頻的呼吸聲沉在空氣裡。時間一呼一吸，尉回感覺自己的背開始僵硬，逐漸疼痛。

最終是尉回受不了了，出手打破窒息的氛圍。

他左瞥一眼右瞥一眼，長長地吐了口氣，一手抓一個，趁着兩人發懵，拎着後脖頸直接丢出房間：“好了，到此為止。你們倆通通滾去書房，烏白在地府呆多久，你們倆就在書房就睡多久！”

說完，毫不留情地甩上房門，拍了拍自己手上不存在的灰。山途和烏白鼻尖擦過門闆，下意識大退一步，停戰熄火，面面相觑。

被趕出來了就别想回去，山途認了今晚要睡書房的命，交代兩句生活用品放的地方，打發走烏白。

山途眼神略帶遲疑望着尉回房間，在門外站了片刻，不見門開。他額頭抵着門，輕輕歎了口氣，直起身轉身往隔壁走。

也好，至少他沒選烏白。

…………

第二天，尉回起的比兩人都早，獨自下樓給他們做早飯。

攪碎的肉沫和蔬菜混在一起，加入各種調料捏成小圓餅，煎至兩面金黃。面包機烤好的面包片抹上黃油，滿屋子的乳酪焦香。

腳步聲随着冰牛奶倒入杯子愈發靠近，熟悉的甜味絲絲縷縷沁進面包的香氣之中，尉回低着頭順手将倒好的牛奶遞出，轉頭去照看鍋裡煮着的水餃。

“蔬菜雞肉餅和面包片在那邊島台，你把烏白的牛奶一起端出去。要吃酸湯水餃嗎？要的話我給你分一碗，你給子書留兩個雞肉餅，這個很快就熟了。”

山途單手撐着島台，斜靠在旁邊：“你怎麼知道是我？”

尉回抽空看了他一眼：“早上子書還沒來，烏白不會進廚房，不是你，還能是誰？”

山途挑挑眉，不置可否。

烏白在廚房外面探頭探腦，試圖從簾子縫隙看裡面的情況，很難說他不會進廚房。

尉回攪動鍋裡的水餃防止粘鍋，餘光掃過，騰出手在山途眼前揮了揮：“回神，再不吃飯一會都該涼了。”

山途把東西端出去，尉回聽見他和烏白在前廳說話的聲音，有些走神。

回憶裡逐漸凝聚的身影還沒具象，就被一聲大聲的呼喚打斷，尉回從玻璃往外望，看見走進來的郗樓和北顔。

郗樓等不及走進廚房，直接把腦袋從取餐口伸進來：“小回！先别出來，給我也做一份！”

尉回反過拿長柄勺，勺柄一頭抵着他的腦袋往外推：“知道了，好好的門不走非要鑽小窗戶，小心把自己卡在這出不去。”

“怎麼可……小回你是烏鴉嘴嗎！我真的卡住了……北顔，北顔！快來幫我一下！”

郗樓哭喪着臉，兩條腿在外面撲騰。尉回毫不客氣地嘲笑，夾了一顆水餃吹涼，塞進郗樓大叫的嘴裡。

“地，地在哪啊，我怎麼踩不到，北顔快來救……唔！”郗樓囫囵咬住餃子，燙得在嘴裡又炒了一遍，“好好吃啊，小回快給我煮一碗，我真的要餓死了。早飯沒吃就被北顔叫下來，還好我今天不用上班。”

尉回揶揄地笑道：“人都卡住了還惦記着吃，你也算我店裡頭一個把自己卡在取餐口的人了，要不我給你搬個獎吧！”

郗樓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忿忿地瞪了一眼尉回：“不許說出去！太丢臉了，我怎麼知道才爬了半個身子會被卡住，明明看起來挺大的啊。”

北顔從外面把郗樓拔出去，微微彎腰從取餐口朝尉回打了個招呼，指節在郗樓腦袋上敲了敲。

北顔：“一點不注意自己的安全，該。也别指望尉回能幫你保守秘密，他不嘲笑你到下輩子都是你的福氣。”

尉回努努嘴，哪有，自己明明心地善良得很。

幾人風卷殘雲般把早飯一掃而空，收拾收拾就該帶烏白去十八獄走一趟了。

山途還是第一次和尉回一起進到十八獄，不知是冰冷的煉獄影響了尉回，還是心裡在想其他事情，除了偶爾和郗樓說兩句話，一路上冷着臉毫無溫度，他的餘光不停掃過尉回，隻覺得自己喉嚨有些幹。

今天在慎司值班的是老熟人。

黑無常從案卷中擡起頭，起身向北顔行禮，而後看到他身後跟着的一群人。

不該出現在地府的妖，不該出現在地府的生魂，霸占冥界第一河名頭的奈河，冥界之主像巡查辦公的大帝，比肩甚至超越大帝存在的尉回。

神奇的組合，透着一股子吊詭。

黑無常暗自移動視線，原本被山途擋住半邊的尉回，越過衆人，站到北顔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