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回聲音冷冽,帶着幾分嗤笑意味。
名冊從尉回腿上慢慢飄起,懸在半空中,兩道金光破空而出環在其左右,一股極為強悍的力量強行将名冊捅了個對穿,如洗筋伐髓般來回拉扯。
無數黑色粉末從名冊夾頁飄落,腥臭難聞,郗樓捏着鼻子,止不住皺眉。北顔撣落他肩頭的灰,伸手替他擋下即将飄下的粉末。
很快一張柔和的屏障罩住衆人,将氣味隔絕開來,身上突然松快不少,像是屏障替自己頂住了無形的巨石。
黑無常暗暗松了口氣。
山途好奇地碰了碰頭頂的屏障,意外發現屏障不是能伸手穿過的紗。指尖觸碰到光凝結的實體,讓他想起當時具象到能以假亂真的街道。
不是虛幻的光影效果,能觸摸能感知,這屏障比當初脆薄如紙的葉片更加厚實凝重。如果那街道上的一切再真實一些,被放進裡面生活的人,有可能察覺到異常嗎?
山途目光閃動,喉結上下一滾,心中幾分驚歎幾分懼意。
以尉回的能力,足以做到真裡藏假假中有真,融合在生活裡又怎麼看得清。真真假假,自己真的能分辨出來嗎?
山途摩挲着眼尖在角落找到的圖騰,法力殘留在上面,莫名有幾分心動。
尉回餘光瞥見,暗自留心:“在他面前用具象不過兩三次,找法力印記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下回可要藏好點。真假幻象還從來沒被識破過,不小心可能要在他這翻車。”
他眼神微動,屏障向外延伸出幾寸,法力印記從山途手下悄然挪走,恰好山途在此時收手,轉頭和黑無常小聲聊了起來。
尉回暗暗觀察片刻,确定山途沒有發現不對,放下心來,重新關注起那份名冊。和黑無常正說話的男人眼神飄忽一瞬,露出一絲微妙的表情。
黑無常十分敏銳:“看見什麼了,怎麼突然這麼高興?”
山途含笑回答道:“沒有,純高興!”
黑無常無語地瞥了他一眼,再看看尉回,心中啧啧稱奇。
“生死簿都查不出這本名冊的錯誤,說明它不是人為……鬼為修改的。後天修改必然會留下痕迹,逃不過探查。想要掩鬼耳目不被發現,唯一的辦法就是……”
尉回話沒說完,北顔的法力像幽冥的火焰,将黑粉末燃燒,燃盡升起的煙攪和在一起,無形狀的風裹挾着煙飄忽,逐漸融合,生出一絲天道規則的味道。
“天道……”
“……天道插手。”
缥缈的煙跟随氣流打轉,其中力量感受得到卻摸不着,脆弱的仿佛觸碰就會被體溫蒸發。
這一縷力量雖然稀薄但威嚴厚重,有些熟悉,卻和尉回和北顔認知裡的不完全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錯愕不言自明。
居然不全是那熟悉的狗屁天道作怪,還有誰在插手地府?!手如此長,都伸到北顔眼皮子底下,完全不把一界之主放在眼裡。
除了這一處,天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還藏着誰的黑手,等着冷不丁咬上一口。
北顔壓制住自己的怒火,眼底流露出些許淩厲,冥界都快漏成篩子了,他這個主人還不知情,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暗處黑手估計是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性,若不是這次有尉回在,他斷不可能去查一本小小名冊,最多把發生的事情全怪到天道頭上。
地府和天道關系緊張,早就到了榱崩棟折的地步,雙方任誰多走一步,必然引發慘烈下場。
雖然這裡面有天道摻和,可究竟摻和多少還是未知數。暗處黑手利用他們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究竟打的什麼算盤。
山途和黑無常同時噤聲,莫名感到幾分顫栗。
北顔是真的動怒了。
十八獄外狂風驟雨,站崗的鬼差緊緊抓住雨棚的杆子,身體被卷在空中,像料理店門口的廣告旗杆。風扯緊了軀幹,寬大的袍子轟轟作響,長舌胡亂拍在臉上,差些把臉抽腫了。
“我就說大帝今日心情不佳吧!!”
另一個鬼咆哮着問了個最關鍵的問題:“今天能不能報工傷賠償啊!!!”
“你手抓緊吧!!飛走就成曠工了,曠工是沒有全勤的!!!”
鬼哭鬼嚎似乎就在耳邊。
尉回眉尖抽了抽,屈指彈出一塊光凝成的石頭,毫不客氣地沖着北顔的臉上去:“要發脾氣别在這兒發,沒看見你的員工都快哭了嗎!”
北顔眼一橫:“哪個哭了?一點威壓都受不了,還怎麼工作怎麼幹活?!這麼不像話,幹脆從慎司調走得了!”
山途和黑無常緊閉着嘴,雙手舉起,不敢吭一聲。
尉回:“……”
就不該跟你們這種資本家說話。
天道的事暫時放一邊,現在還不到收拾它的時候。地府内部一團亂,怎麼查、從哪查,又由誰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