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雲铮躲回灌木叢,拔出一截劍,跟搖羽低聲商量:“你去把他們引開,我把那些姑娘救走。”
搖羽的劍身浮現出兩個字:“不可。”
等半天來句“不可”,關雲铮差點被氣死,戳着劍身低聲咬牙切齒:“我知道有風險,總比看着她們死要強吧,你能拖多久是多久,幫我這一次。”
而且這三個邪修肯定和原身魂魄的消散有關系,她必須要弄清楚這件事。
搖羽在她手裡微微顫動了一會兒,最終什麼字都沒有出現,倏然出鞘,去引開那些人的注意力了。
關雲铮在樹後等待着時機。
失敗會怎麼樣,她現在不敢去想。
她知道自己這樣冒失、沖動,沒有考慮自身的安危,但隻要想到這些人就是讓原身魂魄消散的元兇,她就無法完全冷靜。
她曾經甚至覺得這些不是她的愛恨。
可此刻這些情緒清晰無比地橫亘在她胸口,堵得她迫切地想找到一個出口,一口氣宣洩幹淨。
不遠處的人動了,追着急速飛走的搖羽而去,關雲铮等待他們跑遠,快速起身跑向那些姑娘。
掐人中應該是當下最快的方式了,她下了狠勁,把姑娘們挨個掐了一遍,焦急地等待着她們蘇醒。
等不及她們完全清醒,她催促着醒來的人:“快走。”
好在她們并沒有在這個時候追問,而是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跟在她身後往樹林外面跑。
關雲铮帶着她們跑向剛才那三人離開的反方向,用上了這具身體能跑出的最快速度,時不時還得拉一把跑不動的姑娘。
肋下開始抽痛,應該是沒做運動前準備導緻的膈肌痙攣。喉嚨也因為吸入了秋天的涼風發幹。
越往外跑,樹木生長得越稀疏,從葉片縫隙間灑下來的陽光越多。
在頭頂徹底沒有樹蔭遮蓋的時候,她們終于跑出了這片林子。
姑娘們這才來得及轉過身道謝,關雲铮不想多說耽誤時間,扶着膝蓋劇烈地喘息,擺手催促她們趕快離開。
外面将近黃昏時分,陽光從正午的暖白變成金黃,晃得她睜不開眼。她眯着眼檢查一番,經過長時間跑動,背後的包袱沒有散開,東西也都還在,搖羽暫時顧不上了,她也得趕緊走。
等安全了一定回來找你。關雲铮默默在心裡對搖羽許下承諾,接着毫不猶豫就要繼續往外跑。
她邁開步子的一瞬間——
破空聲從身後呼嘯而至,關雲铮完全本能地一個側身,躲過了背後的攻擊。
長時間奔跑使得她心跳如鼓,在劇烈的心跳聲和尚未平複下來的喘息聲裡,她扭頭看向襲擊她的東西。
是搖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用完了靈氣,劍身的光澤完全消失了,深深地紮進她身後樹木的枝幹裡。
“剛才還說沒有青鏡山的弟子,你看,這不就來了一個?”領頭的人從樹林中走出來,一雙陰鸷的眼像是釘子,死死地楔在了關雲铮身上。
關雲铮近距離和他對上視線,終于在這一瞬間想起了自己到底在哪裡見過他。
上次下山,在那個陶塑物件的攤位前。
他停留許久,手上拿着錢,卻沒有從那個攤位上帶走任何東西。
或許是運動産生的多巴胺刺激了她的大腦,在這短暫對視的瞬間裡,電光火石般的,關雲铮意識到:他在那個攤位前停留的那一段時間,可能是要把剛使用過的香爐售賣出去。
所以他手中拿着錢,卻沒有拿走任何東西。
因為他本就不是去買東西的。
這或許就是她那時莫名其妙回頭看了一眼的原因。
是原身的軀體,對毀滅她魂魄的人,有着本能的反應。
思考出這些結論後,關雲铮又花了短暫的一秒,克制住自己的喘息聲:“青鏡山弟子的魂魄總要比普通人的用處大,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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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之内被綁兩次,這放到任何一個修仙文角色身上都是相當炸裂的。
而且這幾個邪修也沒有季邕那麼傻了,綁她用的是很粗糙的麻繩,剛才她背着手試着掙紮了一下,不僅沒松動還痛得要死。
關雲铮面無表情地坐着,心想這次大概是要完蛋了。
其實剛才也不是沒想過垂死掙紮一下,不要那麼容易就束手就擒。但想到自己這個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入門級别,并且對面還具備三個人這樣懸殊的數量優勢,關雲铮花了不到一秒的時間思考——然後束手就擒了。
當然,想知道原身相關的事情是她放棄抵抗的主要原因。
雖然待會兒她大概率會被引魂,然後徹底身死魂消。
那好像也挺對不起原身的。關雲铮在心裡歎氣。
邪修三人估計是沒想到她會半道出來把人放走,又不做任何掙紮就被他們綁了,還在被綁前說了那麼一句話,一副早就知道他們要做什麼的架勢。三人一改原本大聲密謀的行事風格,紮堆在一邊小聲說着話,估計是在商量怎麼處理她。
綁了人的這麼提防,搞得她這個被綁的很心梗。
你們這樣顯得我很厲害,但我根本不厲害啊喂!
好吧這也不是什麼值得宣揚的事。
郁悶。
剛下山就被綁,剛準備上山又被綁;原身被引魂,現在她也要被引魂。
活脫脫待宰羔羊。
反正死都要死了,總得把心裡的疑問搞清楚。關雲铮破罐子破摔地清了清嗓子,對着那邊的邪修三人說:“不是要給我引魂嗎?”
三人中最沉默的那個率先轉過頭來看向她。
“你。”關雲铮看向那個還沒轉過身來的人,也是那個說話最散漫,後來抓住她的人。
那個人轉過身,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掃視了一番,然後盯住她的眼睛。
有那麼一瞬間關雲铮希望自己能恢複原本的近視水平,而不是用原身無比優越的視力直面這雙眼睛。
她從沒在現實生活中見過這麼黑的虹膜顔色,這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時,她無法避免地感覺到一種發自本能的恐懼。
簡單來說就是太黑了,瘆得慌。
背在身後的雙手下意識地掙動,麻繩粗糙的質地狠狠紮了她一下。
那人的眼神不像認得她的樣子,關雲铮在那樣的眼神注視下愈發冷靜:他甚至不記得原身的相貌,毀掉一個人對他來說如此稀松平常。
“我倒還是第一次見你這種上趕着找死的。”那人終于動了,走向關雲铮,在她面前站定。
麻繩上的草刺可能紮進皮膚裡了,關雲铮感覺自己的手腕有種細微的灼燒感。
這個身高差前提下,她一切的舉動對面前的人而言,全都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