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十二點半,按照約定,衆人要前往雪場的餐廳集合。
我們已經到了,你們快來。
電話裡吳嘉樂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自然,但介于她本人的性格,喻子念也沒多在意。
要說真正在意的,就是如何解決和林之夏之間窘迫的處境。
以前在局裡的時候,也不是沒遇過這種情況,大家都以平常心去對待,不要反移情也是政委常挂在嘴邊的警句。
剛入大隊那會,印象最深的就是葉文新攔下一名想跳河自盡的男生,誰知第二天就被那人堵在了市局門口,在衆人的勸說安慰下,他才不情願地離開。
當時還在打趣的喻子念沒想過她也會遭遇同樣的事情。
在一次街頭持刀傷人事件裡,她救下一名被當做人質的少女,可接下來的一周,她連續收到了來自匿名贈送的鮮花和禮物,無奈之下她向上報告,得到同意後找到了那名少女,在經過數次的心理疏導後,少女不再重複此類行為,并為打擾到她正常工作而道歉。
奇怪,太奇怪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醫者不自醫嗎?
可她一直以來都做的很好啊。
偏偏這次扭捏失态。
這太不像她了。
“喻醫生。”
“啊——怎麼了?”
她有些失神,一驚一乍的樣子反倒顯得心虛。
“我們走錯方向了。”
出發前,林之夏一直走在後面,她也糾結于兩人尴尬的處境,可走着走着,她越發覺得不對勁,喻子念完全處于神遊狀态,僅憑着直覺向前走,如果她不張口提醒,她們隻會朝着反方向遠走越遠。
“是嗎?”
喻子念順着她的指示看過去,畫有餐廳的圖标的确在她們身後。
“抱歉啊,我分神了。”
“沒關系的。”
寥寥幾句後,難言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
這次是林之夏走在前面,她不太敢回頭看,于是梗着脖子向前走,僵硬的步态讓她看起來像一具提線木偶。
喻子念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
“那個,林老師,我不是故意親你的。”
四周人群喧嘩,可林之夏卻覺得全世界的人都聽見一樣。
“你說這個幹嘛。”
她慌張地四處張望,而後又覺得太過明顯,于是僵在原地不動了。
“我——”
喻子念說不出個所以然,甚至懊悔表達得過于直白,可離弦之箭收不回,她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其他話語,隻好再重複一遍。
“我不是故意親你的。”
說完她就後悔了。
這算什麼啊。
她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這句道歉的話,林之夏聽起來總是有别的意思。
今天确實是個意外,誰都沒料到兩人倒在一起的時候會發生肌膚相觸,喻子念當然不是故意的,可她想起了那個晚上,在車間裡那個昏暗的吻。
難道她就是故意的嗎?
她不過隻是想逃走而已。
可那舉動無論誰看來,都是故意的吧。
這個秘密一直被善意地保守着,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提起,但更多的還是喻子念的包容和理解。
第一次在花店遇見時,林之夏就認出了她,起初她很恐懼,以為對方是來找麻煩的,而後很氣憤,認為對方就是來取笑她的,最後才明白,對方是出于保護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
既然她會為一個意外而道歉,那她是不是也該為那晚發生的事情表達歉意呢?
她這麼想着,也這麼說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腦袋也慢慢垂下,隻敢眼睛時不時地往上瞟。
“什麼?”
喻子念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當看見林之夏紅透的耳朵她才意識到,這個故意指的是什麼。
她不是故意的?
的确,那隻是人在應激下的求生手段而已。
不對不對,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大腦在一瞬間宕機,她愣在原地,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反應去回複。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被認出來了,可後面兩人相處下來,反倒是心有靈犀地去規避這件事。
這層薄薄的窗戶紙,誰都沒去戳破。
“林——林老師。”
“嗯。”
“那個——”
“嗯。”
林之夏始終低着頭,滾燙的臉頰在面罩絲絨的摩擦下,倒有些火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