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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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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深沉無夢。

她醒來時出了一身薄汗,神清氣爽。燒已退了。天色暗了下來。窗外雪早已停了,空中間或飄下一星半點雪片,樓下傳來松木燃燒的清香,陣陣飯菜香氣。

飯燒得了,柴劈好了。她坐在樓上,一時竟罕有的閑逸,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情可做。恍惚間仿佛回到了舊年間孩提時代,母親在樓下做飯,父親已劈好了柴火,兄弟姊妹都有各自的家務要操持,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孩兒,隻知繞床弄竹馬。

那時她尚懵懂,不知道什麼叫做生離死别。父親死後,家也就散了。死的死,發賣的發賣,傷心的傷心,遠走的遠走,兄弟姊妹天各一方,一個家的熱鬧,瞬息間就散完了。

心中似悲似喜,一眼瞧見琵琶躺在身邊,伸手抱起,斜倚床頭,拖過小襖披在肩頭,輕輕撫弄琴弦。做女孩兒時學過的骀蕩小調,取悅于人的野歌豔曲,她全都記起來了,卻沒有半個想彈。

忽然淘氣起來,不無促狹,信手彈撥。哪一句都不肯老實彈完,從“紫陌紅徑”急轉直下,接“為他消瘦”,“奴是一朵花”下一句陡轉“富春山子陵居家傍在釣台”,全是彈熟的調子,連想也不用多想,自她手下春水般流淌出來。彈來說去,總不外乎是閨怨春情,天下太平那一套詞語,閨閣中的女人和朝堂上的男人,都懷着差不多不得志的心事,一個盼情郎垂青,一個望君主眷戀。

彈着彈着,就連她自己都“咯”的一聲笑彎了腰,自己詫異:“聽熟的調子,湊在一起竟這般怪!”纖手往弦上一抹,“铮铮”兩聲,當心一畫收住。

放下琵琶,伸開兩條白手臂,像個貓兒般欠伸了一欠伸,這才曉得背心出了薄薄一層細汗,身上發熱。懶怠穿鞋,睡鞋徑直踩在地上,往窗前啟開窗扇,摸起叉杆頂住。

豈料手心有汗,拿取頂窗格的光滑木條不牢,一個不慎,叉杆脫手,往樓下雪地堕落。地下積雪甚厚,隻聽見輕輕“噗”的一聲,一根木杆不知道落到哪裡去了。

潘金蓮“呀”的一聲,急移過桌上燭台,推窗往下照去。一照之下,卻照見大雪地裡,一個人影獨坐樓下,黑黢黢的,這時站起身來,俯身去撿拾雪地裡叉杆。

潘金蓮吃了一吓,掩住了口,一聲“有賊”堵在喉嚨裡。卻見那人将叉杆拾在手裡,影影綽綽間辨出武松寬闊雙肩,擡頭望樓上看來,喚了一聲:”嫂嫂。”

潘金蓮松了一口氣。脫口而出:“叔叔怎的不進屋坐地?冰天雪地的,這樣寒冷。”

武松不答。潘金蓮這一句話問出口便覺後悔,知道總是他避嫌武大不在家,不肯進屋,自覺沒趣,臉上微微作燒。

武松默然一會,自行将話岔開,極客氣地問候一句道:“嫂嫂的病好些了?”潘金蓮道:“奴好些了。生受叔叔,費心整治夜飯。”武松答道:“嫂嫂客氣。”

叔嫂二人說完這些話,也就相對無言。武松一味沉默,潘金蓮卻莫名心虛,有些怕他,似乎剛剛那一根叉杆是刻意脫手掉落,要着意兜搭他一般。無奈隻得硬着頭皮解釋一句道:“病了這麼些天,屋裡污濁,奴開窗透口氣。樓上這叉杆子也不知怎麼,沾一絲風便掉。”

武松道:“想是卡槽松動了。原該早些修好,哪天掉下來砸了外人,雖然沒有什麼,又是一場口角。”喚過迎兒,遞過叉杆,要她送了上樓。

迎兒将叉杆連同一碗藥湯一并送了上來。金蓮奇道:“哪來的藥,昨兒不是已吃完了?”迎兒道:“二叔剛剛冒雪去贖了來,教我煎的。”不聞繼母答話,在門口探頭探腦地道:“娘,你還要些甚麼?”金蓮搖了搖頭,出了一回神,道:“去罷!”迎兒如同得了大赦一般,一溜煙去了。

潘金蓮兀自出了一會神。伸手摸藥碗尚溫,仰頭将藥飲盡。向了樓下道:“适才不曾失手砸了叔叔?”

武松搖了搖頭,伸手向火。檐下擺着一隻小小紅泥爐子,是平日堂屋裡炖茶燒湯的那一隻,想是迎兒怕武松寒冷,給他掇了出來,爐心燒得紅彤彤的,将他英武臉膛映得微微發紅。

他道:“樓上窗戶,等我回來修理罷。家裡還有什麼要修的?索性都等我回來一發修妥。”

潘金蓮想了一想,道:“屋子西北角上,今年夏天有些兒漏水,想是屋瓦松動了幾片。——你哥哥也快回來了。”

她重新盤腿坐回床内,卻未移走桌上燈盞,留它在那裡照着武松,給蔚藍的雪地上開了一長扇橙黃色的明窗。隐隐聽見樓下士兵同迎兒笑語。兩個人一會兒壓低了聲音争執,一會兒聲音一高哄笑起來,像是抹上了紙牌。叔嫂二人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對雪而坐,卻沉默無半句話,微覺尴尬。

武松率先開了口,道:“剛剛彈琴的是誰?”

金蓮倒是吃了一驚:“剛剛不知他人在樓下,不合竟叫他聽見了。回頭又落得一句‘不識廉恥’。”也隻得硬着頭皮應了一句:“是我。”

武松道:“我不知道嫂嫂會這個。”

潘金蓮道:“奴自幼在王招宣家中粗學一兩句,不十分好。叔叔通曉音律?”

武松搖了搖頭,道:“武二是個粗人,不慣在風月場上走動。咱們這樣人家,更沒有通這個的道理。”

潘金蓮微微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心中大怒:“這厮把我當院裡唱的了。”冷笑道:“奴學的倒也不是那等下賤歌曲。叔叔這樣英雄好漢,既不在風月場上走動,又怎知我彈的是淫詞還是豔曲?”

武松聽她話裡無端端帶了怒意,微微一怔,低頭一想,已然明白過來。回想自己剛剛一句話确實易起歧義,也不分辯,道:“嫂嫂誤會了。”

潘金蓮道:“我誤會甚麼了?叔叔這樣高明見識,我倒想請教請教,這是哪門子的豔曲?”

也不待武松有話對答,右手提起,往弦上掃下。隻聞“铮铮”兩聲,铿锵有力,宛若銀瓶乍破,鐵騎突出,隐帶金戈鐵馬意味。武松一凜,不自覺側頭聆聽。

凝神靜聽了下去,但覺琶聲愈促,悲壯激昂,極盡繁複變幻,一聲聲似戰馬奔騰,又似戰地鼓點,兩軍對壘,雪夜中有人點将排兵,戰鼓一記記敲在心頭,隻聽得他一顆心跳動随之微微加速,血脈贲張。琴聲一變,随即急轉直下。他聽見靜夜中大軍銜枚疾走,兩軍碰在一起,殺聲震天,當中間雜着金鼓之聲、劍弩碰撞、人馬辟易,無盡驚心動魄。

潘金蓮心中有氣,這一首武曲揮灑彈來,更是遠較平日激昂铿锵,隐約有肅殺意味。一旦上手,旋即專注,物我兩忘,渾然忘卻了身外天地,也不再記得适才是為甚麼跟誰賭氣,就連樓下坐了個武松都忘了,一心一意,全都傾注在手下四柱琴弦,心中一紙曲譜之上。

武松坐在雪夜之中,一個身子卻好似擱在了古戰場上。他聽見哀怨楚歌,繼而聽見悲歌慷慨,一股豪氣沖上心頭。全身血液正自沸騰,琴聲忽而一變,柔美宛轉,哀而不怨,似一個女子在靜夜中低低傾訴,無盡柔情,無盡凄楚。

武松怔了一怔,胸中湧起深沉悲憫。尚不及細想,忽而聽見琴聲又是一緊,似靜夜中有敵人鐵騎殺出,綴在身後,緊緊追趕,亦步亦趨。

琴聲愈發蒼涼悲壯。忽而一轉,搖身變為散亂零落,夾雜淩厲金石之聲,似殘部拖了辎重倉惶逃走。聽至緊張激昂處,武松滿心皆是憤懑蒼涼,渾身肌肉緊繃,雙拳不自覺緊握。隻聞曲調紛亂,亂指輪彈,推至極雜亂紛呈處,一顆心也跟着揪了起來,毛發根根倒豎。

這時忽聞樓上女子聲音“啊”的一聲低呼,琴弦铮的一響,聲如裂帛,琴音陡止。四下裡陷入一片寂靜,眼前隻餘空寂雪地,白茫茫的一片。

潘金蓮擡手當心一畫,将一曲收住,道:“長久不彈,弦斷了。”右手中指放入口中,吮去血滴,道:“接下來的譜子奴也記不全了。彈下去徒惹人笑話。”

武松坐在原地,動彈不得。過了好半晌方道:“這是甚麼?”

潘金蓮冷笑道:“叔叔告訴我。這不是院裡唱的淫詞豔曲?”

武松似不聽見她這一問,出了一會兒神,慢慢地道:“我聽見打仗,兩軍對壘。陣中一個英雄,好生了得,隻可惜天要亡他。英雄末路。——半夜裡這好一場厮殺!”

潘金蓮正橫過琵琶,于膝頭放平,聽見這話,不期然震了一震。愣了一會,道:“不錯,這是項羽。怎麼,你聽出來了?”

武松恍然,道:“是了,我聽人說過這一段書。說的是楚漢之争罷?”

金蓮扯一根布條包紮手指,道:“是啊!這一段說的是霸王夜戰,中了敵人埋伏,敗逃烏江。”

武松道:“中間一段慢闆,我聽着不似打仗,倒似個女人說話。”

金蓮又是一愣。不覺手上動作一停,應道:“不錯。學琴時教過,這一段是虞姬央求霸王,取寶劍給她自刎。……你都聽出來了。”

武松兀自震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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