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臨簡霧腦海裡閃過很多猜想。
早戀、福利姬、約炮、濫交、校園暴力……也許是不知被哪裡的小混混哄騙,因為姐姐去世,精神受到打擊被趁虛而入。
程馥很老實地坐下來,低着頭,兩隻手交疊放在膝蓋上,模樣看起來煞是乖巧。
地鐵站距離小區有大概十分鐘的路程,她共享單車騎的不是很熟,手機就沒有放在衣兜裡,免得摔了,沒想到因此讓臨簡霧接到了許錫恩的電話。
雖然有點意外,但也很期待臨簡霧的反應。
“這是怎麼回事?”臨簡霧關好窗戶拉好窗簾,敲着茶幾問。
程馥沒開腔。
臨簡霧拿過程馥的手機:“密碼。”
程馥沒吭聲。
臨簡霧用夏薄陽的生日一試就開,點開qq,很快就鎖定了來人:“這是你們班同學?真名叫什麼?剛剛是不是他打的電話?”
程馥沒說話。
臨簡霧開始翻聊天記錄,很長,但程馥除了開頭回了兩句,後面都是對方的污言穢語。打字發現沒人回就開始發語音,發語音發現也沒人回就開始打語音電話,這回語音電話被挂斷後,可能有點罵爽了,等她看完所有文字以及語音轉文字後,并沒有再打過來。
她發了個‘我是程馥家長,你是誰?’對方也沒有回。
拼湊信息,她大緻了解了前因後果。
告白失敗就惱羞成怒貶低人,多少年了,怎麼總是有這樣的人?
天可憐見。
夏薄陽就程馥這麼一個妹妹。要是程馥因此出了什麼事,她臨簡霧以後有什麼臉下去見夏薄陽?這孩子跟她一起來市裡之後,平時根本不理人就算了,遇到這種事兒也能一聲不吭?
“我要是沒發現,你打算怎麼辦?”臨簡霧的聲音已然平靜下來。
“不怎麼辦。”程馥慢慢擡起頭。
這是為數不多的,臨簡霧看見程馥正臉的樣子。
和夏薄陽有幾分相似,比如說嘴唇,都是薄紅小巧的。
但更多的是不像。
跟夏薄陽比起來,眉毛太低,顴骨太突出,臉蛋太瘦長。臉部既不太富有表情,也不太呆闆。
程馥整張臉最具特點的大概隻有眼睛,眼形細長,眼角上佻,但太大,占的地方太多,壓的整張臉不堪重負,看上去總是臉色不好或者情緒不佳。
然而臨簡霧卻無法将目光從那雙眼睛上移開。
那雙眼睛裡流淌着寂靜的火焰,掩映迷離處,更添三分驚心動魄。
臨簡霧有點恍神。
她在想自己當初為什麼要把程馥接到市裡來念書。
快過年那幾天,她去程馥學校看程馥,時間有點晚,受程馥邀請,就一起在食堂吃了個晚飯。
那個窗口能選的菜不多,她選了一個水煮白菜,但看起來是黃色和米白色混在一起的一坨,類似于糊糊的一種東西,上面澆了很多醬油,很鹹,她嘗那個白菜,味道有點發酸,如果不是知道這東西是白菜,光靠嘗是嘗不出來的,湯汁像是很稠,但拿勺子一攪合就跟水似的,一點油星沒有。
程馥打了兩個菜,一個西紅柿炒雞蛋,西紅柿上面的衛生标簽沒撕,都煮爛了,一個說是魚香肉絲,但其實就是胡蘿蔔炒辣椒,連黑木耳都沒有。
米飯呢,那是臨簡霧點外賣那麼多年來都沒有見過的糙米,有些連殼都沒有去掉,毫不誇張地說,吃的硌牙。
她都不敢信,這高中也算是省重點。
看程馥吃的安之若素,臨簡霧隻覺得坐立難安,雖然她很不想浪費糧食,但把這種食物稱作為糧食,實在是太侮辱糧食了,不僅把自己的那盤東西給倒了,也把程馥的那盤東西也倒了,最後拉着程馥一起去小賣部買了兩個面包湊合了一下。
她在校園裡看到的學生沒有幾個是在跑的,面黃肌瘦就算了,學生們還一個個嚴重睡眠不足,眼下挂着老大一個黑眼圈,除了校領導,老師也瘦的跟猴似的,走路帶飄,好像随時都可能暈倒。
教學樓與教學樓之間,始終萦繞着一股濃烈的屎尿味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廁所的沖水系統壞了。
學生宿舍的居住條件更是讓當初被德國納粹關進奧斯維辛集中營的猶太人看到了都忍不住落淚。
有錢建新校門沒錢修舊宿舍?
而且。
現代養豬場的豬也是有空調的好吧。
當臨簡霧看到程馥同班的一個學生隻是因為語文測試低于120分,就被拉到講台上用書扇耳光,她拉着程馥就想趕緊逃離那所學校。
她算是知道夏薄陽為什麼總想着要把程馥接到市裡來念書。
她當時問程馥:“這個老師之前是怎麼給你們講《包身工》的?”
程馥聽了眼皮都沒掀一下:“《包身工》是‘沒有用’的課文,語文我們隻講文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