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差不多嗎?”
“差多了,我那都是小成本遊戲,有個比較好的idea,開發起來很快的,半年到一年都算是久了。”
“哦。”
“而且那時候我除了學業和實習外,一些社團活動和公司人事交際都沒落下,獨立遊戲開發真的真的隻占用了我閑暇時間相當小的一部分,基本上就是想起來了就做一點相關工作,沒想起來就完全扔到一邊,一點不管。”
“你知不知道你這種從容在我看來很凡爾賽?”
“程馥你生氣了嗎?”
“沒……怎麼了?”
“因為你看起來好像是在生氣。”
“既然你都看出來,還有什麼好問的?先不說别的,路邊停車不能停太久吧?”
“沒事,現在詐騙那麼嚴重,是人是鬼都往車上貼二維碼收錢,遇到一律先當做詐騙處理,敢堵着不讓走人,高低讓他們賠個洗車錢。”
“是嗎?”
“不過也沒必要賭這種運氣,走吧。”臨簡霧看到遠處隐約有交警的影子,再不敢托大,給程馥開完車門,自己也坐進了車裡,趕緊把車開走。
程馥一回來就直奔書房。
看到程馥在寫小說這件事上那麼認真,臨簡霧很難不好奇程馥寫的這篇小說的内容。
“我可以看嗎?”
本來敲門進來是提醒程馥晚飯好了,但看到程馥那股子投入的勁頭,臨簡霧也不打算過多打擾,注意到程馥旋即轉過來的目光,她蹲下來從地上拿起一沓稿紙詢問道。
程馥的眼中充滿了疑惑。
“嗯……也沒什麼。雖然初中指定的那幾本中外必讀名著我總共也沒看完幾本,沒什麼文學素養,不過,這個,就是你寫的東西我很想看,嗯,以前你寫的那些你姐姐也都給我看過,寫的都挺好的。”
臨簡霧壓根不敢和程馥對視,左手不停地摸後頸,口幹舌燥。
“啊,那啥,要是你覺得不方便,不給我看也行,但多個讀者也不是什麼壞事,也許我能提供一個不一樣的視角給你做參考,如果你不喜歡我這麼說,真的非常對不起……!!”
臨簡霧表情扭捏的,這會兒簡直不像是個成年人。
“……别看那個。”
“嗯。”
臨簡霧口中答應着,心中不由得确認起程馥的意思,她這是被拒絕了嗎?
然後臨簡霧眼下出現了一個厚實的黑色皮革本子。這是程馥的定稿本。
“那個看不出來什麼,要看的話,就看這個吧,雖然有些地方還很零碎,但故事的前期雛形已經很完整了,不會看不懂。”
程馥說完,就繼續悶頭寫自己的東西去了。
臨簡霧也便坐到一邊,看起了程馥寫的這個故事。
故事說的是一個深信自己擁有才華的網絡作家在某一日發現長久以來支持自己的讀者全部都是一個日常閑的沒事的人開的小号,其實自己毫無寫作天賦,隻是一直被當做電子寵物豢養,那個讀者還将此事作為一種了不起的壯舉,在網上大肆炫耀,作家自此心如死灰,向讀者亮起了利刃。
初時的作家家庭幸福圓滿,妻子娴靜持家,孩子聰明懂事,自己工作穩定,工資每月還房貸車貸還有剩餘,本來是可以就這麼安穩地度過一生,但不知怎麼,他總覺得生活中缺了點什麼。
是了,兒時的作家夢。
很早的時候就想拿起筆寫點什麼,但因為各種機緣巧合沒什麼機會,恰好現代網絡發達,網絡小說發表沒什麼門檻,閑暇之餘,他開始在網絡上連載小說了。
這是一個堂吉诃德式的故事。
在小說《唐吉诃德》中,主人公堂吉诃德幻想自己是個騎士,為了給自己的騎士生涯增添幾分浪漫色彩,他讓侍從桑丘尋找名為杜爾西内娅的公主,當然,這世上根本沒有公主杜爾西内娅,桑丘為了完成差事,路上碰巧遇到三個農婦,便指鹿為馬說這是杜爾西内娅帶着兩個侍女來看望堂吉诃德。
堂吉诃德哪裡看不出眼前人就是再粗魯不過的一個普通鄉下農婦,他知道真相是什麼,但作為一個騎士故事的沉溺者,他甯願相信這個農婦是因為惡毒魔法師故意施了魔法才無法顯現出身為公主的真實面目。
人類這種生物,隻要有人說的話跟自己潛意識中的願望一緻,就算是謊言,也會着了魔似的一頭栽進去。
那個讀者便是這麼做的,每一章都會留言鼓勵,同時避免那些容易誇贊奉承,讓人誤解自己别有用心的話語,僅僅是普普通通地聊着天,不着痕迹地強調作家并非毫無才華,而是真正偉大的作家大多要經曆一段明珠蒙塵的時期。
作家和讀者預想的一樣,表面上很敷衍,表現出不信任,但是,内心的動搖已經反應在行動上,為了能夠更好地寫作,和妻子分居,坐視孩子與自己疏離,慢慢辭去工作,賣掉車子,因為還不起房貸,最後連房子也賣掉,錢給了妻兒,離婚,自己四處飄蕩無所依。
要不是這個讀者實在忍不住自爆,作家也許至死都沉湎在自己的作家夢裡,抱怨妻子為什麼不能像馬克思的燕妮一樣理解支持丈夫的事業。
臨簡霧看到那一段:
冰冷的月光下,血恰似從翻倒的杯子裡迸湧出來。
這一夜,宛如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