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雅甯垂眼,看向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僵硬的指尖輕顫,像被蠱惑般微微擡起。
“那就......麻煩你了。”
“嗯。”
傘面遮住迎風而來的雨,滾圓的水珠順着傘尖滑落,于濕地裡留下斑駁不一的暈。
桑雅甯依靠着男人的後背,埋進圍巾裡的下颚總是不經意地蹭過他的肩窩。
潮濕的布料散發着奇妙的氣息,仔細嗅着,隐約能品出是青草與橡木的味道。
可是如此獨特而溫暖的香氛,不應該屬于這片荒無人煙的田野。
桑雅甯看着男人的肩膀,悄悄地攥緊手裡的傘。
他到底是誰?
也是來自城市的遊客嗎。
那麼......他會不會知道那個人的消息呢。
如此想,剛恢複平靜的心髒又開始瘋了似地怦然跳動。
“你,知道嚴浩嗎。”
桑雅甯輕聲問。
時間在雨幕中悄然流逝,不知道過去多久,才聽見淺淺的一聲:“嗯”。
桑雅甯:“那你有沒有在這附近見過他?”
話落,男人的腳步一頓。
桑雅甯:“啊,你千萬别誤會,我不是來打探消息的記者。”
“那你是—”
“影迷!”
桑雅甯脫口而出,“我是嚴浩老師的忠實影迷!”生怕對方不信,又掰着手指數,“《歧路》,《在何方》,還有他的出道處女座作品《一天》。這些電影我全都看過好多遍,我還去過他的影迷見面會呢。”
“......是嗎。”
桑雅甯小雞啄米般地點頭:“千真萬确。”
“呵。”
桑雅甯皺眉:“你是在笑嗎?”
“沒有。”
男人平靜地否認。
桑雅甯:“你絕對在笑。”
“是你聽錯了。”
桑雅甯:“咱兩離得這麼近,我怎麼可能聽錯呀。你明明就在—”
話剛說一半,身體卻突然被調了個方向。
桑雅甯的雙腳還沒有沾地,屁股就已經挨到坐墊上,刺目的燈光迎面襲來,似乎就要穿破她的遮蔽。
桑雅甯一個側身躲入暗處,依舊不甘心地嘟囔:“什麼嘛,明明就笑了。”
男人并未回應,隻是輕輕地關上了門。
桑雅甯忙雙手并用地在包裡使勁翻,可那腳步聲由遠又及近,該死的墨鏡卻怎麼也找不到。
啪嗒。
駕駛座的門被打開。
桑雅甯飛也似地用包遮住臉。
“臉受傷了?”
桑雅甯:“是過敏!那個,你快開吧,快開車。”
男人嗯了聲,發動車輛朝醫院的方向去。
無人言語,車内一時間靜得可怕。
閃爍的路燈将光灑入車廂,桑雅甯總算摸出墨鏡,做賊似地将其戴在臉上。
她長舒一口氣,緊繃許久的神經才放松稍許,扯了扯被污水沾濕的裙擺,抽搭着看向膝蓋處的血痕。
“還疼嗎。”
桑雅甯:“疼。”
“再忍一忍。”
桑雅甯微怔,轉眸看向他。
男人握着方向盤,藏在帽檐陰影中的眼睛直視向前,他似乎真的在擔心她,嗓音都有些發緊:“很快就到了。”
鄉醫院裡紛紛擾擾,看病的坐診的都十分忙碌,冰冷的藍光中,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桑雅甯裹緊男人的外套,濕漉漉的長發搭在耳旁,瑟縮着,身體仍止不住地抖。
‘醫院裡沒有開暖氣嗎。’
她跺着腳,将凍得發白的指尖湊近唇邊:“哈,真的好冷啊。”
話落,眼前出現了杯冒着熱氣的咖啡。
桑雅甯擡起頭,不期然撞入男人的視線,手指脫力般垂落,竟是再也無法挪開目光。
方才一直呆在暗處,她沒能看清男人的臉,如今這樣面對面相望,才驚覺對方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
眼尾上翹,細長的睫毛在眼睑處留下弧形的暈影。
深棕的瞳孔像是浴水的琥珀,不偏不倚地印出她的影子,仿佛在這紛亂的世間,他隻能看得到她。
難道是錯覺嗎?
桑雅甯忽然覺得這雙眼睛有些熟悉。
正想要仔細觀察時,對方卻猛地扭過臉。
“咖啡拿着,一會進19号診室。”
男人壓低帽檐,将咖啡塞入她的手裡,“醫院隔壁有賓館,你可以在那裡過夜。”停頓,片刻才補充,“旁邊就是警局,不用擔心安保。”
桑雅甯捧着熱乎乎的紙杯:“......好。”
男人提眸瞥了眼她,又匆忙地垂眸,拳頭抵在唇邊:“我先走了。”
話落,就欲提步離開。
“等等!”
桑雅甯起身,握住紙杯的手指悄悄蜷起,“留個聯系方式吧。”
男人駐足,卻沒有回頭看她。
桑雅甯:“你幫助了我,我應該向你道謝。啊對,還有外套,等我洗幹淨就會還給你的。”
“......”
“所以,請告訴我你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