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人群/交錯間,桑雅甯望向男人的背影。
一秒,兩秒,三秒......
她無從顧及周圍的嘈雜,隻滿懷期待地等待他的回應。
“桑雅甯!”
忽而,是突如其來的呼喊打破僵持。
護士從診室裡探出身,大聲問:“桑雅甯在不在!”
桑雅甯驚得一顫,下意識低頭,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原先平靜的人群已經開始沸騰。
“桑雅甯?那個開後門進組的女演員?”
“她不是被封殺了嗎,怎麼會跑這兒來啊,難道是要躲避記者嗎。”
“你們認出哪個是她嗎,诶,是不是那個戴墨鏡的?”
心髒越跳越快,掌心的汗水似乎要浸濕紙杯。
眼見看客們要瞧向這裡,桑雅甯忙掐住嗓子,假聲假氣地抱怨:“哎呦喂,同名同姓就是不好啊,每次出門都要被誤會。”
護士甩動着就診單,似乎要再喊第三遍。
她蹭地站起,搶答似地快速說:“别喊啦,這就來啦。”
戴墨鏡的女人佝偻着腰,又用圍巾裹住腦袋,懷中還揣着隻布包,全然像是出村買菜的老太太。
人們起初還偷偷地打量她,之後就全都靜悄悄地不說話了。
這般邋遢又臃腫的婦人,怎麼可能是沐浴着燈光,在掌聲中唱歌跳舞的大明星呢?
漸漸得,那些刺目的視線全都消失了。
桑雅甯這才松一口氣,拇指抵住牆,身體一點點地朝後挪。
男人果真已經離開,被藍光籠罩的走廊沒有他的身影。
桑雅甯攤開掌心,指尖磨搓着那隻寬大的衣袖。
恍惚間,她似乎能感受到對方殘留着的體溫,以及那股淡淡的橡木味道。
大概是南邊來的風拂過叢林,将周遭的樹葉吹得朝兩邊倒。
窗外的雨勢依然未歇,雨水不斷敲打着玻璃,發出啪嗒啪嗒的響。
鄉村賓館雖然設施陳舊,但好在熱水還算充足,可以驅散秋雨的寒。
桑雅甯用毛巾裹住濕漉漉的長發,歪斜地倒入被褥裡。
啊,好累......
她張開雙臂,擺成個大字似地攤在床上,眼皮閉合又擡起,幅度越來越小。
滴滴。
滴滴,滴滴!
正要全然睡去,尖銳的鈴聲攸地驚碎困意。
桑雅甯猛然睜眼,三步并做兩步奔向聲音的源頭。
充好電的手機已經開啟,震動着發出接連不斷的響。
她剛将其拿起,屏幕上就彈出一連串的消息。
李蘋:“怎麼樣,見到人沒有。”
李蘋:“北鎮在下雨吧,要不要給你訂酒店?”
李蘋:“喂,桑雅甯!”
......
李蘋:“我找到嚴浩的住址了,你如果還想知道,就趕緊回話!”
桑雅甯揚眉,手指彈鋼琴似地敲點屏幕:“真的嗎,在哪裡,告訴我。”
李蘋:“你小子見利望友啊。”
桑雅甯:“[咬手絹][咬手絹][咬手絹]”
桑雅甯:“蘋蘋,我滴好蘋蘋,你就告訴我吧,求求你了。”
李蘋:“你回南城了嗎。”
桑雅甯:“我在北鎮的賓館。”
李蘋:“有沒有被人發現?。”
桑雅甯看向套在晾衣杆上的男士外套:“沒有。”
李蘋:“嚴浩的地址:北鎮近鄉村2-201。”
李蘋:“最近有記者要拜訪他,你去的時候小心點。”
z、h、i......
桑雅甯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戳屏幕:“知道了。”
夜色愈濃,藏入雲層中的月亮逐漸冒出頭。
桑雅甯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将腳邊的被子蹬出一個又一個的褶,貝齒輕咬指尖,卻隐約嗅見苦澀的醇香。
她怔了怔,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是咖啡殘留的氣息。
剛塗過藥水的傷口又開始疼,心髒在溫暖的包裹中越跳越快。
“撐着雨傘的先生......”
桑雅甯擡手,一寸寸地比對着風衣肩膀的寬度,喃喃問,“你到底是什麼人呢。”
隔日,清亮的陽光穿透被水洗過的天,溫柔地灑落在窗台。
桑雅甯稍許歪過臉,把珍珠挂墜置入耳洞,擡手理了理蜷曲的卷發,把白色圍巾繞至頸邊。
根據嚴浩過去在采訪中所提及的,比起打扮豔麗的成熟女郎,他更喜歡未着粉黛的清純女孩。
長發紮成馬尾,換上款式最簡單的衣裙。
唇彩選透明的裸粉調,眼影也要以清淡為主。
“嚴浩,您能用一個詞來描述理想型嗎?”
“嗯,大概是太陽。”
“太陽嘛......”
桑雅甯以指節抵着下巴,認真地看向鏡子中的自己,“這樣應該足夠耀眼了吧。”
天氣晴,地面仍留有雨後的濕痕。
桑雅甯看了眼導航,又努唇望向周圍,視線穿過綠油油的菜地,落在不遠處的建築上。
深棕的屋頂搭配白色牆體,二層高的小樓就這樣安靜地坐落在田園裡。
郵筒旁立着方形的招牌,闆子用油漆塗出字樣:‘北鎮近鄉村2-201’。
叮咚—
桑雅甯按響門鈴,足跟踮起後落,時不時擡眸望向屋内,見沒有人出來,又暗搓搓地思考措辭。
“嚴老師,你好。”
嗯,好像有些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