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棕的藥湯從舌齒間溢出,沾濕透明的單薄的紗。
桑雅甯用最兇狠的語氣傾訴愛意,眸間的神色卻滿懷委屈。
她像痛苦至極的小獸,隻能以撕咬發洩情緒。
等等。
咬?
嚴浩怔了怔,似乎才意識到唇邊的溫度。
桑雅甯放大的可愛的臉,就這樣不加掩飾地展現于他面前。
似聽見哄的聲響,腦袋跟宕機似地無法運轉。
他張了張口,竟也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能妥協:“抱歉,我忘詞了。”
桑雅甯一愣。
嚴浩卻全程都不看她,隻向導演提出:“需要休息五分鐘。”
張利民深表理解,招呼着助理給他送水,說嚴老師辛苦,大家多體諒。
攝影師比了個‘OK’。
燈光師也點了點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桑雅甯依舊呆坐在原處,
她擡手,指尖輕輕撫過唇畔,失神間,依稀能感到嚴浩的氣息。
溫熱的唇碾着唇,貝齒無意中相撞。
這飽滿着怨氣的撕咬,在彼此的呼吸中悄然融化,成為一個遺憾而略帶不甘的吻。
桑雅甯看向嚴浩的背影。
對方正在測量體溫,不知是否因為發燒的緣故,他的耳垂紅到刺目。
桑雅甯緊盯着他。
嚴浩始終沒有回應她的視線。
“真讨厭......”
桑雅甯嘟囔,“不就是咬疼了嘛,幹嘛要鬧别扭。”
況且找的理由也太荒誕了吧,誰能相信他嚴浩會忘詞呀。
桑雅甯越想越羞惱,自己先前演的都是純愛片,最大的尺度也就是牽手和擁抱。
‘占了便宜還賣乖。’
桑雅甯決定,從現在開始不要和嚴浩說話了。
“給。”
沒多久,嚴浩主動來找她,“草莓糖。”
桑雅甯哼地轉過頭。
嚴浩挨着她的肩膀坐,她又一個勁地朝旁邊躲。
“桑雅甯。”
嚴浩将糖放在她的手邊,“方才是我的失誤。”
失誤?
桑雅甯豎起耳朵聽。
嚴浩:“表演時摻雜個人情緒,是演員的大忌。”
嚴浩:“由于我的不專心,才導緻延誤了拍攝進程。你因此責怪我,也是應該的。”
嚴浩的聲音輕卻真誠,仿佛是認真檢讨許久,才能有如此的覺悟。
桑雅甯看向他。
嚴浩已經微微垂眼,默不作聲了。
“首先,我沒有責怪你。”
桑雅甯平靜地說,“其次,你搞錯了重點。”
嚴浩一怔,恍然擡頭。
桑雅甯見那雙泛紅的眼睛望向自己,是一字一頓地說:“奪走女生初吻的人,不可以臨陣脫逃。”
“初,初吻?”
嚴浩的聲音像在天上飄。
桑雅甯起身,看也不看他:“嚴浩先生,請你繼續反省吧。”
桑雅甯說完就離開,不急不慢地找化妝師補妝去了。
一下,兩下,三下......
嚴浩感受着心髒的躁動,稍許側目朝旁邊看。
原先放着糖果的位置空空蕩蕩,僅剩甜膩的氣息飄浮在空氣裡。
張利民喊開機。
充斥着草莓味的吻,再度于他們的唇間綻放。
是撕咬,是宣洩,是報複,是不死不休......
諸葛遙盡情地用力地咬着兄長的唇,非要逼他将這上瘾的藥吞入腹中。
諸葛朝掙紮,抵抗,卻又克制地隐忍地阖眸不語。
舌尖撬開貝齒,鮮血與藥湯相融。
諸葛朝的喉結滾了滾,咽下了這帶有腥甜的苦,喘息着:“你,滿意了?”
諸葛遙抱住他冰冷的身體,貪婪地舔舐着他唇畔的藥:“兄長,我是真心愛你。”
“過!”
張利民鼓掌。
桑雅甯根本不敢看嚴浩的眼睛,衣服都沒來及整理,就慌裡慌張地起身。
諸葛遙的設定是美豔魅惑的妖女,編劇給她安排的戲份大都誇張至極,肢體的接觸必不可少,表達情緒的方式更要乖戾又瘋狂。
桑雅甯做了一周的思想工作,才能佯裝平靜地完成和嚴浩的對戲,去撩撥,觸碰,然後故作淡然地調侃‘這是自己的熒幕初吻’。
可現在戲份拍完,她反倒開始害羞了。
桑雅甯磨蹭地朝外走,餘光斜斜打量着嚴浩。
後者身披厚重的毛毯,在聽張利民講解後面的戲份,時而颔首,表情格外認真。
他似乎已經不在意吻戲了,全心全意地為之後的部分做準備。
接下來,是王子與公主的互相救贖。
桑雅甯沒打算再看下去,她想要到外面散一散心。
工作人員在各忙各的,無人能注意到她,她裹緊了羽絨服,緩步離開片場。
“嚴老師,嚴老師?”
張利民揮着手喊。
嚴浩怔了怔,這才收回望向桑雅甯的目光:“啊導演,您繼續說。”
忽有風來,堆疊的雲層遮住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