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随及轉陰,鞋跟踩過薄冰,發出嘎吱嘎吱的響。
桑雅甯百無聊賴地逛着,邊把玩口袋裡的糖紙,邊回眸看向攝影棚的方向。
準備面試的時候,她已經将《長夜歌》的劇本背得滾瓜爛熟,即使沒有任何提示,也能夠知曉後面的劇情。
江月受到友人的幫助,偷偷潛入諸葛遙的内殿。
她救下了試圖尋死的朝,并在對方枕邊,發現了那張屬于自己的字畫。
一切驟然明朗,她所嫁之人,正是那日驚鴻一瞥的少年郎。
諸葛朝并不願與江月相認,冷漠地讓她将出真實的意圖。
江月不卑不亢地說:“請陛下鏟除逆黨,莫要讓戰火殘害兩國百姓。”
寂靜中,姜恩惠的聲音十分清晰。
桑雅甯站在人牆之外,沉默地觀望着他們的表演。
嚴浩腕部的血漿尚未幹透,如瀑的青絲正搭于消瘦的肩頭。
他無力地靠在床邊,窘迫而羞澀地别開臉,就像是情窦初開的少年,見到暗戀多時的女子。
如此想,胸口忽地一酸。
桑雅甯别開眼,垂在身側的手攥緊衣角。
旁邊,傳來脆生生的響。
桑雅甯側目。
陳楠正捧着蝦片,吃得不亦樂乎。
桑雅甯:“你來這兒幹嘛。”
陳楠:“看表演呀,我們公主和王子多相配。”
桑雅甯哼了聲。
陳楠仰起頭,奶聲奶氣地問:“你怎麼不高興呀,是沒有勾/引成功嘛。”
桑雅甯被噎個正着,伸手就要去奪她的蝦片:“嘿你個臭小孩。”
“略略略。”
陳楠扮鬼臉。笑嘻嘻地藏到導演身後,“就不給你吃。”
桑雅甯剛想去追。
那頭,導演高喊一聲:“過!”
陳楠像箭一般沖過去,像隻樹濑抱住姜恩惠的腿:“公主真棒,公主最厲害啦。”
姜恩惠笑,輕撫着她的腦袋。
陳楠幸福地眯起眼,轉瞬又瞥向桑雅甯:‘羨不羨慕,我們好着呢。’
桑雅甯冷笑,兇巴巴地揮了揮拳頭。
陳楠縮進姜恩惠的懷裡,是一聲也不敢吭了。
傍晚,橫店飄起小雨。
張利民勸說嚴浩回酒店休息,後者則始終拒絕,表示必須拍完今天的戲份。
何立指着體溫計上的數字,警告他不能逞強。
可嚴浩聽不進任何的話,隻對張利民說:“導演,再來一條。”
桑雅甯擔憂地皺眉,回頭看,何立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原地來回轉。
“這樣下去肯定要出事。”
何立揣着手,嘟囔,“他就是頭倔驢,昏倒了還不知輕重。”
桑雅甯輕聲問:“嚴浩什麼時候昏倒的?”
何立被吓了一跳,待反應過來,又是一個勁地噓聲歎氣:“就今天早晨,剛說兩句話就倒了。”
“雅甯姐。”
何立說,“你去勸勸浩哥吧。”
桑雅甯愣住:“我?”
何立點頭:“你說的話,他肯定會聽。”
桑雅甯又看向嚴浩。
嚴浩在與馮太後對峙,蒼白的臉頰上神情堅毅:“下令收兵,是朕的命令。”
馮太後:“皇帝在屋裡呆得太久,竟是連天下局勢也分不清了。這一仗既利于我大曦,那必将是戰個痛快。”
......
桑雅甯早已無心關注表演的内容了,滿心記挂着是隻有嚴浩的身體。
可她不能,也沒有資格打擾對方的堅持,因為這是對一名演員最大的尊敬。
終于,張利民豎起大拇指。
何立哎呦了聲,抱着毛毯就奔向嚴浩。
桑雅甯小步跟在後面,邊走邊斟酌着勸說的詞句。
“身體是本錢,健康最重要。”
“等病好了,就可以拍出更優秀的作品。”
桑雅甯一路嘀咕着,還沒回過神,雙腳就已經站在嚴浩面前。
何立把毛毯遞給嚴浩,又把桑雅甯朝前推:“浩哥,雅甯姐找你。”
嚴浩微怔,眸間燃起些亮。
桑雅甯沉吟着,正欲開口說話,啟唇卻是一聲:“咳。”
頓時,所有人都看向她。
桑雅甯靈機一動,揪着衣領,咳嗽得更厲害:“我确實有話和你說。”
嚴浩張了張口,眉宇間帶着些許慌張。
桑雅甯笑,萬分虛弱地說:“抱歉啊嚴老師,我好像也感冒了。”
戲是萬萬不能拍了,張利民吆喝着,讓醫療隊趕緊過來。
場務着急忙慌地準備消毒水,以□□感病毒肆意蔓延,大家戴口罩的戴口罩,噴酒精的噴酒精,沒多久就如鳥獸作散。
姜恩惠被助理們簇擁着,一路登上保姆車。
陳楠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是連蝦片也顧不得吃了。
桑雅甯讓何立帶她回去。
何立問:“那你呢?”
桑雅甯看向嚴浩:“我和嚴老師一起走。”
何立這才點頭,抱起小孩就往外跑,嘴裡還在安慰:“乖,别害怕。”
大家全部都離開了,日暮也逐漸攀附高牆。
桑雅甯對嚴浩說:“我們回去吧。”
嚴浩卻木讷地站在原地,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聲音,喃喃:“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