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浩捂住領口,蒼白的面頰中帶着些詭異的紅。
他身體緊繃,眼神躲閃,眉宇間的神情有着莫名的熟悉。
桑雅甯仔細回想,一時竟記不得是在哪見過。
嚴浩已經掀開被褥,試圖坐起身來。
桑雅甯:“诶,不行。”
指尖剛觸及嚴浩的小臂,就立刻被他甩開。
桑雅甯一怔,修長的手落在空氣裡。
嚴浩别開臉,始終不肯看她的眼睛。
靜默在僵持中蔓延,樹梢搖晃發出的窸窣,成為屋内外唯一的響。
是委屈,氣惱,然後全部化作不甘心。
桑雅甯慢悠悠地開口:“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嚴浩的喉結滾了滾,沒有回答。
桑雅甯傾身,掌心落于他的肩膀:“你昨天發燒的時候,一直在說胡話。”
嚴浩徹身一愣,嘴唇止不住地顫抖:“難道是我......”
桑雅甯笑,将無從抗拒的他推向床中:“對,是你抓住我的手,死活都不松開。”
“你喊着我的名字,說桑雅甯,留下來陪我。”
“不可能!”
嚴浩臉色慘白。
“怎麼不可能?”
桑雅甯搖晃着手機,“證據都在這兒,你可别想賴賬。”
話落,是一瞬的安靜。
嚴浩愈發頹然,空洞的眼睛望向前方。
他似乎受到很大的打擊,不打算再掙紮了。
桑雅甯咬唇,戳戳嚴浩的肩膀:“喂,你怎麼不說話呀。”
嚴浩:“......我當時确實不清醒。”
桑雅甯一愣。
嚴浩:“抱歉,無意冒犯到你。 ”
嚴浩的聲音輕卻滿懷愧疚,似乎早已認定他犯下了不可被饒恕的罪。
無論何種情況,他都會率先檢讨自己,而從未懷疑這隻是個略帶懲戒的玩笑。
桑雅甯愧疚地嘟囔:“其實你沒有必要道歉。”
嚴浩歪斜着靠在床邊,喃喃:“是我的錯,是我沒有—”
桑雅甯忍無可忍,狠狠賞給他一擊毛栗。
嚴浩吃痛:“嗚。”
桑雅甯:“我剛才說過,不許再道歉了。”
嚴浩下意識開口:“對—”
桑雅甯皺眉:“對?”
嚴浩不吭聲了。
桑雅甯:“即使你沒有挽留,我也不能放着病号不管。”
桑雅甯:“你要真心覺得愧疚,那就趕緊養好身體,這樣才能回報我的付出。”
桑雅甯:“還有,你剛才的拒絕讓我非常難過,所以必須要給我補償。”
嚴浩怔了怔:“補償......”
“是呀。”
桑雅甯理不直氣也壯,“動動嘴皮多輕松,你得用實際行動來表達歉意。”
嚴浩的眼睛亮起來,小心翼翼地問:“你想要什麼?”
桑雅甯清清嗓,豎起三根手指:“從現在開始,我們約法三章。”
“第一,随時保持聯系,不能忽略我的電話。”
嚴浩:“嗯。”
桑雅甯:“第二,疲憊就要休息,難過就要傾訴。”
嚴浩:“......好。”
“第三。”
桑雅甯看向嚴浩,想到那盒被拆開的藥,“你不能放棄,也不許再責怪自己。”
簾紗搖晃,話落到地上。
嚴浩擡眸望過來,眼裡似有了然。
桑雅甯挺直腰,坦然地迎上他的視線。
她想,他肯定猜出了她的意圖。
他的确知道,可依舊選擇緘口不言。
他們擁有雙方都清楚的秘密,卻默契地裝作無事發生。
嚴浩說,我答應你。
桑雅甯伸手,表示拉鈎才作數。
小指繞過小指,肌膚與肌膚貼合。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是略帶稚嫩的童謠,回響在諾大的房間裡。
嚴浩揚唇。
桑雅甯也笑了。
“2月20到21号,劇組連放兩天假。”
桑雅甯将手機遞給嚴浩,“在此期間,請各類人員調整狀态,切勿離開橫店。”
嚴浩疑惑:“休息該做什麼?”
“玩呀,看電影,刷視頻。”
桑雅甯掰着手指數,臨了又聳肩,“但你隻有一個任務,就是睡、覺。”
嚴浩:“我不是很困。”
桑雅甯:“那就先吃飯。”哼着飄進廚房,沒多久又滑出來,“噔噔蹬,瞧瞧我的愛心早餐。”
嚴浩的視線始終跟着桑雅甯,瞧見她懷中的碗,好奇問:“這是什麼?”
桑雅甯:“牛肉芹菜粥。”
嚴浩的眉梢幾不可見的一跳:“......哪來的牛肉?”
“冰箱裡剩的呀。”
桑雅甯舀一小勺粥,放在唇邊吹涼了,喂過去,“啊—”
嚴浩的耳尖紅得像滴血:“我,我自己可以。”
桑雅甯偏要将勺子往前遞:“這是我第一次為異性做飯诶,你能不能給點面子。”
嚴浩偷瞄着她,試探地含住米粥:“啊......”
桑雅甯笑:“真乖。”
嚴浩别開臉,緩慢地咀嚼着,根本嘗不出味道,心跳得快要瘋掉。
一口尚未咽下,第二勺又遞過來。
嚴浩早已忘記身處何地,隻木讷地忍耐着甜蜜的痛苦,額間泛起細密的汗。
要冷靜,要鎮定,不能被看出馬腳......
自我催眠才維持住的安穩,卻在看向她時驟然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