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雅甯忍不住喊,“你幹嘛離我這麼遠?”
嚴浩象征意義地走兩步,又站于十米遠的地方不再前進。
桑雅甯深呼吸,垂在身邊的手仍攥緊拳頭。
嚴浩沉默,隻微微别開臉。
桑雅甯猛地沖上前,撞入他慌張無措的眸子—
下一瞬,嚴浩攸地低下頭。
周圍越是安靜,心就跳得越快。
桑雅甯微微啟唇,笑意卻比話音先落至唇邊:“别緊張嘛,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嚴浩的喉結滾了滾,身形較先前更加僵硬。
桑雅甯瞥向他繃直的臂膀,緩而擡手,将那冰冷的指尖包入掌心。
肌膚與肌膚相觸,如此細微的溫暖也能融化隔閡。
桑雅甯凝神看向嚴浩。
終于,那雙溫柔的琥珀色的眸子朝她望來。
她再也無法抑制瘋狂的心跳,低頭,把染有紅暈的耳尖藏入夜色裡:“快些走,不許落在我的身後。”
‘為什麼。’
嚴浩似乎在問。
“因為......我害怕孤單。”
桑雅甯喃喃地給出回答。
微弱的話音如同高處滴落的雨,輕輕一響卻驚碎足邊的窪。
她與他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美好得像是一場期盼許久的夢。
桑雅甯牽着那隻寬厚的泛涼的手掌,想要将嚴浩藏到她的世界裡。
大概是錯覺吧。
桑雅甯似乎感受到回握的力量,就仿佛他也舍不得她離開。
走出巷口,眺目就能看見尚在營業的超市。
頂頭的攝像機閃爍紅光,顯然将先前發生的一切都記錄在案。
桑雅甯斜眸看去,又悄然垂下眼簾。
社區中常有好奇心爆棚的窺探者,哪怕做足皆備與防範,也難以保證能萬無一失。
如果跟蹤的家夥回來了呢?
如果這張牽手的照片被遞到張澤吾的面前呢?
那麼......她先前所做的犧牲就會全部成為泡影,她會被抓住把柄,然後再度淪為那個無法反抗的小醜。
桑雅甯清楚地明白這一切,卻依舊不願意與嚴浩分離。
理智與感性互相博弈,她似乎聽見有腳步聲在向此處靠近。
不。
不行。
桑雅甯一驚,本能地要撤步離開。
恰時,嚴浩猛地用力地反握住她的手。
十指相扣,掌心貼合,兩個不同的脈搏在此刻歸為一處。
桑雅甯擡眸,震驚中忘記再做掙紮。
嚴浩的表情始終平靜,語氣是意料之外的别扭:“現在不害怕孤單了?”
桑雅甯看向兩隻交握的手掌,輕聲說:“不怕了。”
嚴浩頓了頓,問:“那麼,你想讓我離開嗎。”
嚴浩将選擇權交給她,她就應該做出正确的決定。
桑雅甯根本來不及回答,酸澀就已經封住她的唇齒,她嗫嚅着,終究隻是别開臉去:“......嗯。”
桑雅甯并未松手。
嚴浩也沒有主動放開。
他們就這樣肩并肩地走着,哪怕遭遇行人的旁觀與指點,也沒有出言點破。
初夏的夜晚,能隐約聽見樹林中的蟬鳴。
交疊許久的掌心泛起細密的汗,彼此的體溫在夜風中相交互溶。
刷卡,進入小區,然後朝左拐,在空蕩的電梯間停留。
桑雅甯本能地要按開關,小臂剛擡起,才驚覺自己仍攥着嚴浩的手。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朝下瞟:一大一小的兩隻掌心正緊密相連,仿佛原本就生長在一起。
叮咚—
嚴浩按住上行鍵,電梯門随及開啟。
他站于原地,食指擡起又落,輕輕敲了敲她的手背,似乎在說:“該走了,别發呆。”
手背輕微的觸感卻在心底泛起巨浪,血液上湧着浸染白皙的耳垂。
桑雅甯别開臉,指節抵住鼻尖,偏要裝做出淡定模樣,若無其事地跨出一步。
金屬的門上映出兩人的影子,他們手牽着手,各看各的方向,沉默不語。
兩分鐘後,紅色數字停于第12層。
他們又默不作聲地出去,褲腿與裙擺同時消失于锃亮的鏡面。
桑雅甯拽着嚴浩的手。
嚴浩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後,直到1201室的門近在咫尺,才猶豫道:“你......該回家了。”
“回家?”
桑雅甯攸地停住腳步。
嚴浩垂眼,輕聲說:“嗯。”
恰時,一道沉重的力道扯住他的手臂。
嚴浩還來不及反應,脊背就重重撞到牆面,眼神一瞬恍然:“雅甯?”
皮靴擠進運動鞋之間,紫羅蘭的香與木質調的氣息混合。
桑雅甯擡手覆于嚴浩的胸膛,杏眸稍許眯起,上翹的長睫交疊成線:“這回總算沒有人打攪我們了。”
嚴浩的目光遊移,喉結滾了滾,啞聲問:“......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
桑雅甯笑,腰身緩而前傾,一字一頓地說:“當然是找你算筆總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