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天去齊大軍家,穿的是什麼顔色的鞋?”罵了一天的王芳見人出來,正要拿手去擰白钰的胳膊,聞言愣住了。
問鞋?怎麼突然問起鞋了?
“麻布做的,藍色的嘛,你大嫂不穿給你穿的。”王芳臉在愣,嘴已經答出來了。
在家裡,白玉都是撿祝丹秋不穿的鞋穿,祝丹秋又獨愛這款鞋,買新的也是買一樣的,所以王芳不用想也知道答案。
“哦。”白钰聽完又将門關上。
“你、你、你,反了你了,怎麼能在你弟弟發房間待這麼久呢!”罵沒用,砸又怕把門砸壞,王芳心裡窩着火呢,想着一會兒白玉出來,一定要把她的耳朵擰掉!
白钰确定扶桑樹的周圍沒有人留下的痕迹。
隻有這一雙鞋。
她又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将這座山沒找過的地方統統找了一遍,非常确定這座山裡沒有活人,也沒有剛死的人。
如果她去尋短見,也該留下個屍體吧,不可能掘地三尺都找不到。
沒有屍體,代表她沒有尋短見或是遭受到意外。
那人怎麼不見了?
這個世界有很多東西都沒法解釋。像她上輩子是狐狸,這輩子轉世投胎為什麼是蘑菇?狐狸和蘑菇,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系嗎?
白玉留下了一雙鞋,人呢踏破整片山林也找不到,白钰希望她去了一個沒法解釋的地方。
當野花,當野草,當碧波,當暖陽……當任何她想當的東西。
她希望她在那個世界安好,不要回到這個人世裡來了。這個人世的人和事不值得她留念。
“爹,白玉出去了,大晚上的她去哪兒呢?”
夜裡,祝丹秋出來上廁所,看見白钰從小叔的新房裡走出來,徑直走向樹林。
“回齊大軍那了吧,富國,富國,你過來看看,你房裡有什麼東西損壞沒有?”有他要叫齊大軍賠。
白富國聞言,趕緊跑過來,開燈檢查了一遍,真想找出點被白玉動過的東西,叫齊大軍給他換新的,可找來找去,真沒找到。
“算她識相,沒把我屋裡的東西弄亂。”一行人檢查過一遍,又各自回房去睡覺了。
“轟隆隆——”
夜裡打了幾聲雷,開始下起大雨來。
沒人關心獨自走在雨夜裡的白玉有沒有瓦遮頭,她的血親正在呼呼大睡,做着有房有車在村裡挺胸擡頭的美夢。
留下一些“賀禮”的白钰也不關心這些人做的是什麼夢,荷包裡有多少錢?
她靜待雨歇天明,靜待着自己撒下的孢子如何占據這間其樂無窮的屋子。
“爹,我的婚房,我的婚房……”早起覺得不放心,又去溜達了一圈的白富國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
一朵朵大小不一,顔色也各異的菌子爬滿了他的床,并從沙發、木椅、茶幾、地闆底下長出來。
窗簾上有,衣櫃裡有,抽屜也有,甚至是那台新買的電視機,都從屏幕的縫隙裡擠出一朵朵顔色詭異看起來就有毒的蘑菇。
“這是造的什麼孽啊!”白富國兩眼一翻就要暈去。
後一步到來的王芳看到自己親手打點的婚房變成這樣,暈得更快。
還有驚喜。
“嘭——”駐紮在窗簾上的那朵蘑菇釋放出孢子雲,更多的孢子撒向這個家。
“嘭——”喜被中心的那朵呼應,炸出千千萬萬顆墨綠色的象征新生的孢子,隻要落地,它們就能長成蘑菇。
“嘭嘭嘭嘭——”房間裡所有的蘑菇都炸開了花,濃郁得像毒霧一樣的孢子朝其他房間飄去,也朝門外的幾個人吹來。
“呸呸呸!我們身上不會也長蘑菇吧?诶爸?你怎麼了爸?”
又暈了一個。
後面的一段時間,白家村白老三家前年新建的磚房被蘑菇占領的事,在鄰近幾個村子裡傳得沸沸揚揚。
有人說他們建房的時候不地道,占了老菌王的土地,還不把人家好好安置,把老菌王鏟除了,現在老菌王的子嗣回來搶地盤了。
有人說白老三作孽太多,把如花似玉的閨女嫁給六十歲的老光棍做老婆,上天下懲罰了。
還有人說昨夜的雷蹊跷,打得可響可驚心,好像雷老爺在生哪門子的氣呢,會不會你是白老三家賺了錢,沒拿東西去孝敬天上的神仙,才導緻雷老爺發怒的呀?
這一發怒,可不就是要把你的家當收走嗎?
不管是哪種,白钰都聽不到了,太遠了,她的菌絲已經和那處斷聯了。
她現在在一輛大巴上。
原先她在山路上走着,遇上一輛大巴,大巴車的主人見她一個人走,就停下來問她要去哪。
白钰說,去A市。
然後大巴車的主人就叫她上來了。
這輛車的終點是哪兒白钰不知道,她上來了,并跟着它搖搖晃晃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