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剪課挂了,我作業讓傻逼毀了——就我今天打的那個傻逼。”遊雲開用無所謂的語氣說,“老師隻看結果,說沒完成就是沒完成,别找借口;我爸也說誰讓我自己沒看好,怪不了别人,反正都是我不對。”
關忻沉默了一下:“你是在要安慰嗎?”
遊雲開難以言喻地看着他:“安慰我一下就這麼難嗎?”
關忻回望着他,心底泛起淡淡的羨慕。脆弱是小孩子的專利,成年人的脆弱叫矯情,至于“安慰”,好久遠的詞彙,幾乎淡忘在他的字典裡了。
“有時間在這裡自怨自艾,還不如去找老師說明情況,請求延期補交。”
遊雲開煩躁地說:“我找了,不同意,裁剪老師本來看我就不順眼。”
“那就連夜把作業弄完,然後怼你老師臉上。”
“就是弄完他也不會收,隻會叫我下學期補考,我下學期大四了一堆事兒……”
“他不收是他的事,是他軸的問題,不是你沒交。”
遊雲開頓了頓,沒想到還有這麼霸道的解決方式,末了狐疑地說:“你就是想趕我走,是不是?”
關忻不否認有這個私心,但更多的是在幫他想辦法,面上高深莫測:“我在安慰你啊。”
遊雲開瞪大了眼睛:“你哪裡安慰我了?”
關忻不跟他在這個幼稚的問題上糾纏,轉而問道:“為什麼一定要賴在我家?”
遊雲開剛剛炸開的毛瞬間耷拉下來,嘟嘟囔囔地說:“我也不知道,就是……我胃不疼了。”
關忻滿臉問号。
遊雲開慢慢後仰,陷進柔軟的沙發靠枕,手掌滑動到胃部,輕輕捂住,面上浮現出虛幻缥缈的幸福:“那天大雨裡,我怼着欄杆,因為我的胃很疼,你把我拖進車裡去,之後又在便利店給我解圍,帶我上樓……我的胃就不疼了。”
關忻說:“我是個眼科大夫,不是内科。”
“像喝了熱玉米汁一樣,暖暖的。”
遊雲開自顧自地說着,肚子賞臉的叫了一聲。
關忻看看他,又看了看他的肚子:“你胃疼是餓的,治好你胃疼的是那個四塊五的飯團,不是我。”
“即便我被抓住,你也相信我沒有偷東西,”遊雲開說,“你明明心地善良,為什麼偏要裝成無情?”
媽的,關忻想,他忘了小孩子還有個特權,叫“冒犯”。
“你愛呆就呆吧。”
關忻轉頭正要去書房,突然有人敲門。遊雲開蹦起來,趿拉着拖鞋跑過去:“我來我來,訂的外賣到了……”
“……”
他怎麼會覺得這小子可憐?這不把自己照顧得挺好嗎!
關忻拳頭發硬,搖了搖頭,繼續往書房走,卻聽門口一位女士問道:“你是誰?”說着往屋裡探頭,“我找淩——忻忻在嗎?關忻?”
關忻愣了一瞬,猛地回頭,然後走上前去,遊雲開适時地讓到一旁。
關忻掩飾住慌亂,張了張口:“白、白姨。”
白姨一頭利落短發,面盤圓潤平整,肌膚細膩但有些微松弛,近花甲的年紀,打一照面不過四十些許,叫姐姐也不為過,但關忻天然地對她保持敬畏,畢竟這是連他媽都要退讓三分的頂級造型師。
但她從來不過分打扮自己,今天更是隻穿了一套休閑套裝,胖乎乎的很有幾分親切。她盯着關忻端詳了好久,視線又落到遊雲開身上:“你們——”悟到了什麼似的,面上柔和,寬慰一笑,把手裡的保溫桶往遊雲開手裡一塞,“沒吃飯呢吧。”
關忻又找出一雙新拖鞋,請白姨進來;遊雲開非常有眼色地将保溫桶拿去廚房。白姨換了鞋,走進客廳時,忍不住瞅了幾眼遊雲開青蔥的背影,回頭輕聲對關忻說:“看着不大,能定下來嗎?”
關忻端着杯水過來,聞言手一哆嗦,撲出了大半杯,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擦拭茶幾:“不是,您誤會了——”
白姨慈愛地看着他:“有個人陪你,你媽總算能放心了。”
關忻的動作慢了下來,将紙巾扔進垃圾桶裡,沒再解釋。這時遊雲開端着分好盤子的飯菜出來,陶醉地聞着菜香,毫不吝啬稱贊:“白姨,這些都是你做的嗎,太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