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雲開有些自來熟,嘴又甜,哄得白姨眉開眼笑,說道:“你先嘗嘗合不合口味,要是喜歡,以後多跟忻忻來白姨家,白姨還有絕活呢!”
她來得突然,沒想到獨來獨往的關忻家裡多了個人,帶的餐食三人明顯不夠分,關忻聽她這樣一說,是不打算吃了,便說道:“白姨你不用管他,他訂了外賣。”
“外賣,你們年輕人就知道吃外賣,多不健康啊,”招呼遊雲開在餐桌坐下,遞上筷子,朝關忻努了下嘴,“别聽他的,咱吃咱們的。”
話音剛落,外賣到了。關忻無奈去開門,到手發現,遊雲開訂的是一些食材和調味料,不禁意外地擡頭看向遊雲開。
遊雲開起身上前,自然而然地接過來,邊往廚房走邊說:“白姨你們先吃,不用等我,我再加倆菜,很快的。”
熟門熟路的樣子真像在自己家。
白姨看着他賢惠的背影,更是滿意,回頭見關忻眉宇間頗有些不自在,以為他新交了小男友,在長輩面前放不開,遂語重心長地說:“這孩子挺好的,他年紀小,還這麼會照顧人,有什麼事兒,你讓讓他。”
關忻聽着莫名,白姨指了指眼睛:“總不是被蚊子叮的吧?”
算白姨給他留面子,沒直接把“家暴”兩個字說出來。關忻莫名背了個鍋,劇情發展到這裡,他都不知道該從哪個地方修正,忽然心念一動,冒出個主意,眼波微閃,瞄向廚房,确認燒菜的聲音足夠遮掩他和白姨的對話,方說道:“白姨,我是想跟雲開安安穩穩走下去的,所以重聚這檔節目,我不能去。”
他曾經是演員,扮演深情信手拈來,首先是半側過臉,充分體現他山峰般傲人的鼻梁,然後稍稍俯首,露出一小截白皙脆弱的脖頸,目光低垂,睫毛灑下扇形的陰影。
情真意切,欲言又止。
白姨了然:“他不知道你就是淩月明?”
“我隻想做關忻,”這話真心實意,“一旦上了節目,我和……過去的事兒又會被翻出來,到時候,即便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波及到雲開,我也決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他還是個學生,不應該承受這麼重的負擔。”
話說到這種程度,白姨不好再做說客。關忻之所以說“又被翻出來”,正是之前被翻出來過,當年關忻衆叛親離,改名換姓後遠遁美國,一晃兒二十郎當歲,年輕氣盛,覺得異國他鄉,無人知道自己過往,出于生理需要,就約了一次炮。
他年輕英俊,容色鮮豔,狂蜂浪蝶數不勝數,他嫌外國人體味太大,就約了個華裔,那天他真的以為自己就要從連霄的刺痛中走出來,迎接嶄新的人生了。
然而第二天,他一張熟睡的照片被那個華裔po在了網上,吐槽他活兒爛,讓全加州的gay避着他走,最後還諷刺了一句:聽我的寶貝兒,你的臉蛋和你的屁(這裡)眼更配,而不是你災難的屌。
這還不足以讓他自卑,他承認自己沒經驗,而不是其他;但接下來,被人扒出他是關雎的兒子淩月明,這就不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内了。
之後,他的消息又被搬回國内,連帶着他息影前是如何心理變态騷擾連霄的傳聞甚嚣塵上,傳得有鼻子有眼,真中有假假裡帶真,收獲無數憐愛的連霄配合一部新戲,徹底爆火。
關忻心知肚明,沒有連霄團隊的授意,不可能呈現一邊倒的态勢。
但他又能怎麼樣呢?有時候命運脫軌就像多米諾骨牌,越補救越混亂,除了眼睜睜地等待停止,無能為力。
之後,他覺得孤獨終老是命運的補償。
這些事情白姨一清二楚,長歎一聲,拍拍關忻緊攥的手,說道:“我明白,過去的都過去了,認準了就别放手。”
關忻眼眶濕潤,笑着點頭,心裡則對遊雲開道了個歉,但又一想,就當是遊雲開為他自己死乞白賴的行為付的賬單吧。
遊雲開廚房老手,關忻和白姨幾句話的功夫,就炒好了倆菜,一盤西紅柿雞蛋,一盤醋溜土豆絲。白姨愛屋及烏,對他喜歡得不得了,關忻兢兢業業地演着“好男友”的角色,給遊雲開夾菜,笑意盈盈的模樣,讓白姨确信封心鎖愛的關忻再次動了真情。
遊雲開壓根沒多想,還以為是關忻和白姨聊天開心了,終于露出了活人該有的精氣神。如果說之前關大夫是個雕塑,美而涼薄,那麼此時此刻,雕塑成精了,遊雲開也沒想到有一天“成精”會是件值得慶祝的事兒。
做完好男友的樣子,關忻往嘴裡送了一口遊雲開的手藝。
媽的,有點好吃。
也可能是他多年沒吃過誕生于家中竈台上的飯菜了。
關忻的筷子尖下意識地頻繁來往于西紅柿和土豆絲之間,不一會兒就解決了一碗米飯。白姨欣慰地笑了起來:“難得啊,吃飯困難戶今天表現得挺積極,”又對遊雲開說,“以前他媽變着花樣給他做飯,還去找過米其林餐廳的大廚學手藝,人家一點面子都不給。”
遊雲開得意:“那我的手藝豈不是比米其林大廚還好!”
白姨哈哈大笑。遊雲開又說:“其實我就會這倆菜。白姨,你這個牛肉炖的好香啊,能不能教教我怎麼做的啊?”
餐桌上一時間歡聲笑語,關忻雖不參與,但默默觀察着遊雲開的一舉一動。前兩次交道下來,他一直覺得遊雲開是個别扭小孩,不懂得成年人交往中必備的邊界感,可這次跟白姨的互動,倒讓他刮目相看,敢情人家不是不會社交,是懶得跟自己敷衍。
關忻慢吞吞地喝水,面上一貫的冷淡,眼底卻洩出幾分荒謬興味。
吃完飯,關忻送白姨下樓,到了單元門口,白姨轉過身說:“回去吧,沒事兒帶雲開到我那兒去坐坐。”
關忻點頭應下,利用遊雲開的愧疚卷土重來,便多了句嘴:“白姨,我記得您是BF服裝學院畢業的吧?”
“是啊,怎麼了?”
“現在服設系教裁剪的老師您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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