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白姨,關忻一進門,看到剛才還花蝴蝶似的遊雲開捧着手機,蔫頭耷腦悶悶不樂,整個人都變成了黑白的。
關忻走過去,遞給他一罐飲料——昨天遊雲開看雜志時喝過。
遊雲開沒料到他會記得這種小細節,驚訝地接過來,很動容地說了聲“謝謝”。
關忻拉過椅子,坐到他對面,審視了他半晌,擺出長談的架勢:“明天早點回學校,把期末作業趕出來交給老師,為難你對他沒好處,老師要的無非是一個态度。”
“你不知道,我跟他就是八字不合,天天說我沒天賦,讓我趁早轉專業,說我的作品強(這裡)暴了他的眼球,還說……”遊雲開鼓起腮幫子,氣得不輕,“還說我的能力,在劉沛之下——就是毀了我作業,被我打了的那個傻逼。”
關忻靜靜地聽完,問了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問題:“貶低你的時候,是當着其他同學的面,還是隻有你在?”
遊雲開愣了下:“什麼意思?”
“隻有你在吧?”
遊雲開猶豫着,點了點頭。
關忻冷笑一聲:“他跟那個劉沛也是同樣說辭,你信不信?不然劉沛為什麼要毀你的作業?這麼說來,你們兩個,是他最看重的學生。”
遊雲開大腦卡殼,三觀震動,關忻拍拍他的肩膀,留他慢慢重啟,剛要離開,卻被遊雲開一把拉住:“不對,他每年給我打的成績都沒上過八十!”
“沒準兒他給别人打的分數更低,”想起白姨對她這位老同學的評價,關忻意味深長地說,“他挺mean的,是不是?”
一旦沾染了時尚與浮華的花粉,才華和刻薄就會像筷子一樣缺一不可,這刻闆印象倒是照着關忻印象中的時尚圈刻的,二十多年了,居然一點沒變。
遊雲開憤懑煩躁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澈,殘留的半信半疑在看到關忻沉穩笃定的表情後煙消雲散,連帶着對關忻的注目都帶上了崇敬:“有道理……誰說你不會安慰人的,這不是很會嗎!”
關忻這才抽回一直被遊雲開抓着的手:“明早我送你回學校,記得把作業快點趕出來。”
遊雲開聽風就是雨,騰地起身往門口蹽:“還等什麼明天,我這就回去了!”
出乎意料,但關忻喜聞樂見,一句委婉的留客都說不出口,賣力克制笑容的同時蹦出倆字:“也行。”
“不用送我。”
遊雲開低頭忙着訂車,關忻心想“誰要送你”,等遊雲開忙活完,他擡頭定定地看了關忻一會兒,一個熊抱将關忻緊緊擁在懷裡,清爽微甜的香氣沁入鼻腔,提神醒腦,心曠神怡。
“謝謝你,關醫生。”
關忻身體僵直,不自在地推開他:“不客氣,快走吧。”說着,忽然發覺頸間有種奇怪的感覺,像一隻小狗在嗅來嗅去,硬着頭皮問:“你幹嘛呢?”
遊雲開一臉蕩漾地擡臉,滿面紅暈,喝多了似的:“關醫生,我一直想問了,你用的哪個牌子的洗衣液?”
“……”
當晚,關忻洗完澡出來,看到茶幾上放着他給遊雲開買的飲料,談話間一直被遊雲開握在手裡,沒有開封。
他不喝這種甜膩膩哄小朋友的飲品,但丢掉又太浪費,想了想,收進了空無一物——現在不空無一物了,裡面還有一闆雞蛋、一把蘆筍、兩個西紅柿和兩盒牛排。
他把飲料放進去和這些食材作伴,回過頭來,雪白的牆壁第一次讓他聯想到了寒冷。
可能是今晚的聚餐太熱火朝天,但他知道這種火熱隻是昙花一現,他不會産生不切實際的幻想,很快——隻需要一個晚上,他就會恢複習慣。
躺在床上,他看着黑漆漆的天花闆。
不一會兒,他打開淘寶,給自己下了個小夜燈。
第二天早上,他照常六點半出門,卻在玄關的托盤上,發現了遊雲開遺落的校園卡。
他盯着校園卡看了很久,校園卡上的照片清晰漂亮。
丢三落四,真是麻煩。
關忻把校園卡收進口袋,出門時,床頭的鬧鐘已經走到了六點三十一分。
中午吃飯時間,關忻調出了遊雲開的病例,按照上面的電話号碼撥了過去。
他一邊翻看着校園卡,一邊聽着胸腔裡“咚咚”的鼓動聲。
是麻煩,但沒那麼讨厭。誰讓自己利用了他呢,而自己一向欠債必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