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骅朗并未坐下而是從袖中拿出那本藍色賬簿,“父皇,私鹽案主謀曹懷仁已于獄中畏罪自殺,此乃私鹽案的證物,所得髒銀已悉數充歸國庫。”
崇仁帝未伸手去接賬簿,而是拉着姜骅朗的胳膊,将他拉在自己身旁坐下,“天色已晚,就不談國事了,你日夜兼程趕回,叫你坐下就坐下。”
姜骅朗于崇仁帝身旁落座,身姿闆正,沒有靠背卻勝似有靠背般坐姿筆直。
“皇後,你看,你這個兒子,二十歲的少年郎卻是如老學究般死闆。朕說要更換太子太師,你還不肯。”崇仁帝看着身旁姜骅朗打趣道。
一直未出聲說話的皇後,淡淡開口道:“邵太師乃是天下學子敬仰之人,雖性情有些古闆,但學識深厚,未犯錯,何需更換太師。”
桌上三人,隻有崇仁帝帶着笑容,不停說笑,餘下兩人隻不斷搭着話題。不一會兒,崇仁帝便自覺無趣,起身離開了含象殿。
崇仁帝離開後,皇後将院中的所有侍從全部屏退,有些擔心地看着姜骅朗,“阿朗可有受傷?”
姜骅朗自知今日遇刺的事情瞞不過母後,也沒想着隐瞞,搖搖頭,“沒有。母後與父皇?”
聞言,皇後收回搭在姜骅朗肩頭的雙手,冷哼一聲,“你遇刺乃是瑞王所為,他來做甚你還不知麼?”
皇後端起手邊的酒壺,朝屋内搖搖晃晃地走去,臉上的苦澀久久未曾消散。
聽着母後的苦笑,姜骅朗離開了含象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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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溫貴妃瞧見崇仁帝的身影立馬上前行禮。
崇仁帝将溫貴妃親自扶起,又遣退身旁的下人們,有些嗔怪地看向溫貴妃,“香君你身子不好,我都告訴你多次,私下就不要行禮了。”
溫貴妃淺笑着,“陛下體恤但臣妾卻不能不守禮。況且業兒頑劣竟叫人去吓唬太子,實屬臣妾之過,陛下寬恕臣妾已是大恩。”
“阿朗未曾傷着半分,業兒也已禁足,這事兒就這麼算了。但業兒今後可不能再做這樣的事,畢竟阿朗是太子。”崇仁帝将溫貴妃抱在懷中,語氣又些許的警告意味。
溫貴妃笑得溫柔眼神卻透露出些許狠辣,“今後臣妾必定嚴厲約束業兒,不會再叫陛下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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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宮後,姜骅朗将自己關在漆黑的書房之中,看着前方的黑暗。
往事如同天邊浮雲,不斷從他眼前飄過。從前的他并不是個如現在這般沉默寡言的人,他也曾是一個活潑好動的少年郎。
數載難熬的歲月,在此刻卻像是很快過去的戲曲。
房門被打開,走廊的光亮灑進屋内,姜骅朗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殿下。”趙然朝姜骅朗行禮道,“屬下已查清是何人指使的刺殺。”
姜骅朗擡起放在桌上的手,打斷趙然的話,“瑞王。”
趙然有些許訝然,“殿下如何得知?”
“父皇今夜去了母後宮中。”姜骅朗冷笑一聲,回想起父皇即便強忍着尴尬也要在旁邊裝作談笑風生的模樣。
趙然沉默不語,他清楚這是意味着什麼。即使是刺殺太子這等違逆之事,也隻能這樣算了。
姜骅朗從黑暗中起身,走到門外被燈籠照的如同白日的走廊邊,“趙然,收集好所有的證據封存。”
趙然應下後便又匆匆離開。
行安端着一杯茶水站在走廊盡頭看着熠熠燈火下格外孤獨的姜骅朗,十分心疼,他緩緩走上前,“殿下,今日受驚,喝盞安神茶就去歇息吧。”
姜骅朗接過行安遞來的茶盞一飲而盡,而後仔細端詳着手中那盞做工精緻,看似镂空,卻又不會從縫隙中流出茶水的茶盞,“行安,你說,權勢真的這麼吸引人嗎?”
“殿下,權勢蠱惑人心,心狠之人,為了争權奪利,什麼都做得出來,殿下千萬莫要因此傷神。”行安是宮中老人,一些鮮為人知的宮中秘辛,他也是知曉一二的。
姜骅朗将茶盞放在行安手中的托盤上,“行安你先退下吧,孤想一個人走走。”
踏着月光,姜骅朗走進一處偏僻的小院裡,坐在陳舊的秋千上,輕晃着,一朵在黑暗之中異常鮮豔的花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伸出手将那朵花摘下,火紅的顔色令他想起了白日裡的那位從天而降的少女,她穿的衣裙如同這花兒一樣豔麗。
低沉的情緒終是有了些許波動,姜骅朗唇角勾起笑容,帶着那朵花離開了這毫無人迹的小院。
回到自己的寝殿中,姜骅朗喚行安尋來一個花瓶,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多紅花放進花瓶之中。
行安看見太子殿下的神色輕松許多,自己也微微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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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約而至,池塘中倒映着漫天繁星。
“春桃,你守着咱們院,别讓任何人進來,我去去就回。”衛無雙換上一身深色衣裙,束起青絲,拍了拍正在整理衣物的春桃。
春桃放下手中衣物,拍拍胸脯,“放心吧姑娘,我定不會叫任何人闖進咱們院的。”
春桃話音剛落,衛無雙就消失在書倚庭,隐入黑夜中。
衛無雙避開院中行走的下人,利落地翻身出衛府,又悄無聲息地落在一黑暗的小巷中。
一陣在夜色中異常奇怪的鳥聲從一旁雜亂堆放地竹竿後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