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見衛無雙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後,姜骅朗長舒口氣,扶着樹幹從門旁古樹後走出,踏出月洞門,正好瞧見了衛無雙消失前的身影。
行安提着剛被姜骅朗吹滅的燈籠也從月洞門後走了出來,順着姜骅朗的視線望去,但并未發現什麼,“殿下看什麼呢?”
“沒什麼,回東宮吧。”姜骅朗緩步向宮外走去。
行安提起手中仍有餘溫的燈籠,“可這燈籠被殿下吹滅了。”
“無礙,快到了。”
行安快步跟上姜骅朗,“殿下為何要吹滅燈籠,而後又要躲在樹後?可是看見了什麼人?”
“沒什麼。”畢竟此時特殊,姜骅朗可不想叫他人聽去了從自己口中說出的衛無雙的名字。
行安知曉姜骅朗的脾氣,自己也定是問不出什麼的,便也沒有打算深究,隻靜靜跟在姜骅朗身後。
上了馬車,姜骅朗忽然反應過來,坐直身子,“孤為何要躲?”
走在馬車旁的行安聽見姜骅朗的聲音,問道:“殿下可有什麼吩咐?”
“沒有。”姜骅朗又靠回椅背,仍是有些不解。
直至回到東宮,姜骅朗也沒有想明白為何在見到衛無雙出現在月洞門時,自己要躲着她。
他隻記得在那看見那張小臉的瞬間,他忽然感到有些慌亂。
等他反應過來之時,自己已經吹滅了行安手中燈籠,躲在了月洞門後。
*
衆人離去的皇宮,崇仁帝正坐在皇後的含象殿中,“皇後所言何意?”
席間,那忽然出現又悄悄退下的小内侍是皇後派來的人,告知杜若海,請陛下晚間來含象殿。
褪去官服的皇後緩緩從屏風後走出,“臣妾今日瞧着那衛家女舉止娴雅,心性極佳,想必謝老将軍夫婦将其教導的甚好,臣妾以為其可擔太子妃一位。”
“朕知曉了。”崇仁應聲後卻并未離開,隻直直看着眼前卸下钗環,隻着一身水藍長裙的皇後。
皇後雖已無了少女的俏皮,但也比少女多了幾分柔媚。
輕垂的布料,随着她的步子飄舞着,似是将天上仙女的披帛扯下做了這一身素淨的衣衫。
“倒是許久未曾見過皇後此般穿着了。”崇仁帝有些驚豔地看着皇後,忽然又想起自己已經許多年未曾歇在皇後宮中了。
今日這一見,倒是生了這心思。
皇後未避開崇仁帝的目光,見他并未有離去之意,于是上前行禮道:“天色已晚,臣妾今日甚是疲勞,就不留陛下了。”
被拂了面子的崇仁帝也不生氣,隻淺笑一聲,而後又率衆人離去。
“娘娘,真就這樣讓陛下離開了?”青葙上去扶起皇後。
“本宮瞧着他隻覺着惡心。”皇後走到一旁的貴妃榻上躺下,“可還有梨花釀?”
“娘娘,不可多飲了,今日席間您已經飲了許多,再喝明日就該頭疼了。”青葙上前替皇後蓋上一層薄毯勸着。
皇後聞言皺起了眉頭,一副小女兒的神态,“拿酒來,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1]。”
青葙見此隻微微歎口氣,知曉自己勸不住,也知曉皇後今日煩悶,于是從外拿來兩壺梨花釀來。
皇後拿起酒杯斟滿酒,遞給青葙,“青葙,你今日說多了些,罰你一杯。”
青葙被皇後的話逗笑,也未顧及着主仆之别,接過酒杯,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青葙将空杯放回托盤,發出清脆的一聲。
皇後看着青葙幹脆的模樣,“好酒量,”又替自己斟上一杯。
酒香濃烈,入口醇厚有回甘,又帶有梨花香,因此得名梨花釀。
皇後拉着青葙在自己身側的矮梯上坐下。
青葙看着皇後愁悶的模樣,有些心疼,“娘娘可是擔憂太子妃之位?”
“雖然衛家門第低了些,但待衛小娘子嫁入東宮後,想必相爺定會多多提攜衛侍郎,不會叫殿下朝中無人。”青葙出聲寬慰道。
皇後舉着酒杯搖搖手,“衛家女是太子妃之位最好的人選,父親為文官,溫家為武将。阿朗身後并無可信任的武将,若娶得衛家女,謝家也勢必會居太子一黨。”
“可謝老将軍已然緻仕十數年,如今朝中武将均以靖國公為首。”
皇後用酒杯輕敲了下青葙的額頭,“傻青葙,謝老将軍是已離開朝堂,可曾經追随他的那些将領呢?”
“不說曾經謝家軍中那些小将,單說如今的骠騎大将軍趙世然也曾是謝老将軍手下副将。謝老将軍雖已離開,但這中關系卻仍在。”
青葙恍然大悟,“原來是因此相爺才将衛家女呈給了陛下。”但旋即又悟出些不對勁,“可陛下定也知曉這些,怎會同意衛家女為太子妃?”
“陛下欠謝家一條命。”
聞及此,青葙知曉其中利害,閉了嘴未再出聲。
“除開此,想必他也意識到靖國公的心思,是已用這衛家女,替阿朗身後添些趁手的武将。”
皇後的眼皮漸漸沉重,聲音也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