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街道行人稀少,馬車飛快穿行其中。
“去将閻詹事請去書房。”
在馬車車窗旁騎馬的趙然得令立即加快了速度離開行進的隊伍。
剛下馬車,便迎面撞上匆匆趕來的陳斯。
“将所有搜尋魏氏的探子都召回來,人已經找到了。”姜骅朗神情嚴峻,眸中凝着一團烈火,步履如飛。
書房内,已有一群人早早就候在其間。
“殿下。”閻臣安站在前列同姜骅朗恭敬行禮。
姜骅朗背手走進書房,在書桌後坐下,桌面上的拳頭攥緊,因用力而微微顫抖。
薄唇緊抿成一條線,眼神銳利地盯着房中候着的人。
“殿下,深夜急召,是發生了何事?”閻臣安見姜骅朗久未出聲大着膽子問道。
“魏氏找到了……”
還未說完,就見閻臣安和陳斯皆是一副欣喜神色,“這不是好事麼?殿下為何如此生氣?”
“她拿出來的證據就是一封信,一封曹懷仁寫的遺書。現下唯一能夠确定的是,這背後确還有人,但究竟是誰,她卻怎麼也不說。”
“她也是讀書人,能讓她冒險上京的,一定是更為直接的證據。說不準她已經知道是誰,但擔心孤會包庇,所以才不肯拿出證據。”
姜骅朗邊告知屋中衆人剛發生的事,邊在分析緣由。
比起查出魏琳琅身上的證據,趙含卻是更擔心她的安危。
若是那群殺手知曉她沒死,怕是還會再次行刺。
“殿下,魏氏如今在何處?殺手還未找到,不妨讓屬下去貼身保護。”趙含手中抱着利劍請命。
她已經失敗一次,絕不允許自己再失敗一次。
此時姜骅朗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閉上眼眸隻覺疲累,嗓音低啞道:“也好,但别讓她瞧見你。”
趙含得令後退出書房,此時書房内的另外三人仍端正肅立在屋内。
“你們都坐下吧。”姜骅朗的腦袋枕靠再椅背上,手指揉捏着太陽穴,額間有絲絲汗珠滑下,在燭火映照下異常醒目。
書桌旁的行安瞧見姜骅朗滿臉疲憊模樣十分有眼色地悄聲推出書房。
“閻詹事,你如何看待此事?”
閻臣安捋着胡須,灰白的眼珠不停轉動,“微臣以為,魏氏手中證據指向的或許是殿下親近之人,因此她才擔心殿下會徇私放過。”
聞言,姜骅朗身子細微地震顫,手指揉捏太陽穴的動作也瞬時頓住。
他緩緩坐直身子,歪着腦袋,手指輕點桌面,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為何會這樣以為?”
“她既知殿下是主審,若能有翻案的可能,自是會呈給殿下。但是她沒有。”
“且殿下也知曉她的身份,并且能寬容留她一命,又為病重的她續命,于她已有救命之恩,可她仍是小心至此。”
“可見,她知曉的那人同殿下一樣,是有權有勢之人,她也許并非不願相信殿下,而是擔心殿下也不能讓真兇伏法。”
閻臣安蒼老的聲音,一字一頓回蕩在姜骅朗耳畔。
似是一盞明燈,将他腦中混沌忽然照出一條出路來。
但小路的遠方仍處在黑暗之中,真實究竟如何,還不得而知。
“你說的,不無道理。”姜骅朗仔細琢磨着閻臣安的想法,“孤奉皇命至昌靜主審此案,還能讓七品縣令在孤的眼皮子底下自殺頂罪。”
“這幕後之人,怕是沒那麼簡單。”
同每一位皇親國戚的交談的畫面如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
忽然,畫面停在一顆指甲蓋般大小的東珠上。
姜骅朗猛然擡眸看向懷中抱着劍,倚靠在角落的趙然,“此前孤讓你派人去叙州查細鹽如何了?”
“鹽場的管理極嚴,一般人不許入内,屬下便吩咐他們不急着進鹽場而是周邊打探一番。”
“雖然沒能打探到鹽場的消息,但是屬下意外得知了另一事。”
姜骅朗擰着眉,目光如炬,“說。”
“成王在叙州圈地,私自占據良田。”趙然的神情嚴肅,懷中拿着劍鞘的手不自覺收緊,慢慢泛白。
姜骅朗卻對此不以為意,“可還有其他?”
趙然搖頭,“屬下的人還在查,叙州被成王看管得太嚴,許多場所或生意都需要憑身份牌才能行,但那身份牌僅有少部分高官顯貴。”
“咱們無法拿到那身份牌,唯有潛在那些有身份牌的人身旁,随他們進入。”
“如此嚴苛?”姜骅朗眸色一震,“那就再接着探,小心行事。王叔最是謹慎,切莫讓他察覺”
“殿下放心,屬下定會囑咐探子小心行事。”
姜骅朗疲憊地歎了口氣,轉動僵硬的脖頸,透過身旁花窗,看向緊挨屋檐的明月。
“行了,你們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