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峤站在皇帝寝宮前。
他為什麼會來這裡,他也不知道。他剛才腦中一陣眩暈,回過神來時,就已經站在了這裡。既然是熟悉的地方,方峤就直接推開門進去了。
他闖入一片歡聲笑語中,柔琴笙歌,郎情妾意。
高宣正在彈琴,抱着一個女人。
女人作宮妃裝扮,雲鬓襯得肌膚勝雪,臉容陌生,但足夠嬌媚。他們時而輕笑,時而彈撥琴弦,眼波流轉間皆是風情,殿内暖香馥郁,恍若墜入溫柔鄉。
方峤拔劍了。
第一個發現事情不對的是高宣。他推開懷裡的美人,方峤的劍已經将琴劈斷。他喚來宮人,侍衛圍着方峤,始終不敢上前一步。
高宣拍案道:“大将軍深夜創宮,該當何罪!”
大将軍?
方峤的頭腦冷卻了些。他看見自己持劍的手,以及身上的衣着形制,顯然與往日不同。他摸過自己腰間的印符,腦中恍若雷劈。
高宣正穿着龍袍,怒然揮袖:“給朕将犯上逆賊方峤拿下!”
方峤清醒了,無論如何,也得先解決眼前的事情。在衆目震驚下,他的劍筆直指着高宣的鼻子。“讓他們都出去。我有事問你。”
高宣退後一步,摸上一個花瓶,怯懦道:“你!”
“你以為他們攔得住我?”
方峤眼中厲光一閃,劍意凜然。
發抖的宮妃被下人帶走,殿内隻剩二人,方峤問:“那個女人是誰!”
高宣:“你不知道?”
方峤:“我怎麼知道!”
高宣:“你送來的人你不知道?”
“我送——”方峤噎了一下。他的大腦中突然閃現了兩段記憶,方峤愣住了,因為這人确實是他送來的,應該說,是另一個自己。而他也确實是大将軍,如今是齊國,高宣成功繼任,成為新君,而自己也很快被提拔成大将軍。
可是他明明白白地記着另一個故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許那些事隻是他做的一個分外真實的夢。眼前的,才是真實的。
在這個世界,方峤的經曆也沒有什麼不同。高宣上位後,對他的信任逐漸轉化為君王的猜疑。在一次次的打壓與試探後,方峤心灰意冷,遵從命令,護送新妃入宮。
但是方峤還是方峤,手下還是毫不留情。就在剛才,他用内力将宮妃的步輿震得粉碎,但外表還與先前一樣。如果她從寝殿出來,坐輿回宮,絕對會在半路摔成骨折。
方峤跑出去攔,宮妃剛剛乘上步輿。
“等等!換一架。”
他指着旁邊的一副車架。康德海看向方峤身後,一息後,宮人将宮妃攙扶到刻着龍紋的辇輿上。
方峤轉頭轉得突然,看見了高宣眼中來不及收回的陰沉與忌憚。
方峤繞過那架斷了的古琴,扶正一個椅子,剛坐下,高宣就跟着他回來了。
高宣袍袖下的手捏得死緊,垂眸掩去眸中的神色,沉聲道:“大将軍不應該給朕一個解釋嗎?”
方峤先發制人,直接挑明:“你剛才看我那個什麼眼神?怕我搶你皇位?還是想殺我?”
他過于直白的話讓高宣一愣,緊接着遇到了更加難以置信的事。
方峤扒了他的褲子。
“放開朕!你是不是瘋了!”
方峤手裡抓着龍根,嘴上叼着發帶,将他按在床上。他提醒道:“現在我是大齊唯一的大将軍,陛下親命的。全國的大軍十有八九都在我手裡,我要做什麼,你還敢攔我?”
什麼叫權臣,這就是。當個權臣還窩窩囊囊的,他還活不活了?
“我喜歡你。”
“大将軍果然跋扈。你以為做下這等不軌之事,朕還能放過......”高宣一怔,“你說什麼?”
方峤手上摸得起勁,畢竟都老夫老妻了,都知根知底的,裝模作樣作甚?可是高宣渾身發抖得厲害,眼中震驚與抗拒交織,羞憤難堪。
“你......你......”高宣本想大喊你要做什麼,話到嘴邊,他又覺得有失風度。
高宣忽然感到一陣溫熱,一柱香後,方峤突出了嘴裡的東西,漱了口,用的還是他的杯子。
“......你剛才說什麼?”
方峤砰的一聲躺在他旁邊,哎,龍床。“我說我喜歡你呀,你喜歡我嗎?”
高宣閉口不言,眼睛從方峤臉上掃過。壞了,這人是真瘋了。他沉默了一會,道:“你确實為大齊立下了不少功績,可這不是你犯上的理由。日後你安分守己,不要心存妄想,自輕自賤,朕不會虧待你。”
結果他□□又一痛。這逆臣捏着他的龍根,冷聲道:“妄想?自輕自賤?你再說一遍?”
高宣張口便道。話沒落下一個逗号,方峤眼睛已經紅了。他推着高宣,兩人齊齊砸到書架上。方峤翻找着書架,一邊念叨:“在哪?我明明記得就放在這。”
高宣手忙腳亂地接過他扔下的書,提高音量:“你竟敢亂動朕的書架!還不快停下!”
“找到了。”
方峤拉開一個暗格,裡面的東西堂而皇之地呈在兩人面前。方峤翻了一下,裡面的确都是他從前的東西,沒有多出什麼不該多的。
方峤滿意極了,轉眼看見高宣,惡狠狠道:
“我在妄想?那你呢?”
高宣喃喃道:“你怎麼知道......”
方峤一步步向他逼近,同時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脫掉。直到高宣重新躺在床上,他的心跳聲非常慌亂。他身上又壓着光裸溫熱的肌膚,耳邊低聲暗啞:“喜不喜歡我?”
高宣扭過頭,躲開他的吻。
“這是朕的寝宮。”高宣示意他離開,這人卻裝傻,又抱過來,滾到他被中躺好,眼睛亮亮地瞧着他。意思是,你趕我也不走,怎麼着吧。
高宣熄燈睡了,明日還要上朝。一片黑暗中,他躺得像一具僵硬的屍體,他的懷中柔軟一片,時而有平緩的呼吸噴灑在他頸邊。
“我說,你的手是斷了?不知道抱一下?”
高宣一僵,猶豫地擡起手,攬住他的腰。方峤拱了拱,在熟悉的位置睡好了。
高宣一夜無眠。
第二日晨起。他已換上了朝服,康德海又過來了一趟,按吩咐抱來大将軍的朝衣。
“陛下,這......”康德海小聲問道。
床上大将軍睡得正香,絲毫沒把自己當外人。皇帝站在床邊,搖了搖頭,輕輕噓了一聲。“讓他睡吧。”
今日的早朝,大将軍的肆意妄為又高出了一個境界。他居然敢遲到整整一個時辰,而皇帝迫于淫威,怒不敢言。議事隻能草草結束。
兩人在用早膳,用着用着,方峤就湊過來親他的臉。高宣罵他不知廉恥,方峤厚臉皮笑,還指了指自己的臉。
高宣假裝沒看懂他的意思,勺子捏了又捏,終于問道:“為什麼你要說......歡朕?”
方峤大聲道:“什麼?聽不清?”
高宣忍無可忍,勺子一摔。“方峤,你不要太放肆!真以為朕對你沒辦法?”
方峤托着下巴笑眯眯:“那怎麼辦?你下道旨把我砍了呗。我那把匕首也送你了,你拿它捅我,我一定不反抗。”
高宣拂袖,氣沖沖走了。
他改奏章的時候,方峤又大膽地湊到跟前,跟他一起看。這是明晃晃的越界行為,高宣忍了,因為他知道他就算诘問,方峤也不會聽。
方峤突然問:“哎,你怎麼當的皇帝啊?你爹呢?”
高宣眼睛一冷:“朕讓他提前下台享享清福。”但現在嘛,高炎已經死了。
“西北沒亂?”沒有人起義?
“沒有。”
“監天司?”
“監天司是什麼東西,朕從沒聽過。”
“那時候,不是你跟朕聯手幹的事?你忘了?”
他這麼一說,方峤剛想起來,噗嗤一笑:“我們方家就愛幹這種幫忙篡位的事。”
高宣輕聲道:“那你想嗎?”當皇帝。
方峤知道他疑心病又犯了,他突然覺得好難。
一個月後便是高宣的生辰。高宣接到密報,說是将軍府裡每日都有人進進出出,手裡還都拿着兵刃。他将密保焚毀,指甲搓着手心。
壽宴當晚,方峤給他獻上了從全天下搜集來的八十八柄珍奇寶劍,壘成一個壽字。
晚上的時候,方峤端着湯藥進來了。這幾日高宣有些風寒,他命太醫院熬了些藥。
高宣用舌頭挑開他的口唇,将那碗湯藥全部倒進了方峤口中,然後靜等毒藥發作,抑或是方峤從哪裡掏出來一把藏匿的劍,将他殺死。
方峤被藥苦得皺成一團,“你的藥為什麼給我喝?病好了嗎?”
高宣撫摸過他的眼睛,輕輕撥弄他的額發。方峤這一個月來的柔情蜜意,确實讓他受用的很,如果方峤現在死了,他反倒有些不舍。
“幹嘛呀。”方峤被他弄得癢癢的,忍不住想打噴嚏。他忽然反應過來了,“你以為我下藥了?要害你?”
高宣颔首不語,眼睛卻盯着他。
“你能不能想想,我要是想殺你,還費那勁下毒?我直接一刀把你捅死就完了!”
高宣眼中流露出一絲“果然如此”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