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越将她的臉色變化盡收眼底，心底輕歎一聲，想要出聲安慰，卻恍然發覺任何語言在生死面前都太無力。而自己，卻沒有身份和立場給她一個擁抱。

卻在這時，看到姜南握住了她的手，攬住了她的腰，兩個人抱在了一起。

“他們會有很好很好的來生。”

“嗯，會的。”

姜南用她的擁抱将師姐的低落托起，兩人之間流轉着淡淡的溫馨。

卻不知這麼一幕在另一個人眼裡有多刺眼，可看到溫漪甯在擁抱裡放松下來，又默默撇開了眼。

片刻後，溫漪甯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拍了拍姜南，姜南便從她懷裡退開。

“我們去石洞裡看看吧。”

恢複靈力之後，打開罪惡洞穴的大門簡直易如反掌。

果然如他們所想，這裡早已經人去樓空，就連照明的珠子也被拿走了。燭越指尖輕撚，亮起一抹微光，讓他們能勉強看清洞穴内的景象。

詭異的雕像還立在原地，除此之外便再無任何東西。

循着那抹微光，三人又将各個石室裡都檢查了一遍，隻見到處空蕩蕩的，就連原本的桌椅床榻都不見了，更别說那個林叔一整個石室的丹藥了。

隻有平老那間石室裡的假山流水還在，隻不過流水早已不在，隻餘假山落寞地留在原地。

“師父，他們為何要逃？”溫漪甯突然皺起眉頭“這個陣法已經運行了上千年，他們又源源不斷地投入了一批又一批童子，耗費了這麼多精力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棄？他們的主上享受着陣法的滋養，又怎麼舍得讓他們放棄？”

按理說，他們為了防止有人破陣，應該有所提防才是，即使如今破法陣了，這些人難道不應該等着取她們性命嗎？為何要逃？

姜南擡手摸了一下放置假山的石台，就見指腹沾上了一層塵土。

“對啊，他們跑什麼？而且看起來跑了已經有一陣了。”

“因為我們進的是已經有裂縫的陣法。”燭越回頭看着兩人“他們找不到能彌補殘陣的方法，才将陣法棄了去。”

“裂縫？”溫漪甯和姜南對視一眼，有些不解“什麼裂縫？”

燭越踱步觀察着平老的石室，淡聲道：“織春之所以能從刺繡裡出來，并造出夢引，除了它是妖以外，還因為陣法已經開裂，對陣内生靈的掌控力越來小，我們才能從這微小的罅隙中完成白沨瑤的夙願破陣而出。”

“那為何之前沒聽師父說起？”

既然他知道陣法有了裂縫，為何不早說？

一般的陣法除了常規的破陣之法，隻要有了裂縫，便可以着重攻擊開裂之處破陣，是為更省時省力的一種破陣方式。

而九轉陰魂陣需要完成第一個童子的夙願才能破陣，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個死結。

要想完成童子的夙願，就必須能與童子溝通，而且還要在幻境裡的記憶回放完之前完成，但顯然這兩點都很難做到。

做不到，就隻能等死。

若不是這個陣法裡，白沨瑤吞噬了慕予善和慕予洲，能看到她們三人，她們又恰好帶着織春造夢引完成白沨瑤的夙願，這個陣法，她們還真破不了。

但有了裂縫就不一樣了，即使他們無法使用靈力，也還有許多法器可以使用，燭越為何不說？

在這一刻，溫漪甯心裡突然有了些許疑惑。

這個被她從落崖帶出來的男人，似乎很順遂的就成了她如今最信任的人，盡管是她看重他的強大死纏爛打要做他徒弟。

但也同樣因為他太過強大，讓她有突然有些不安。

她們同行以來，燭越從來沒提出過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一路上對她很是遷就與照顧，教她修煉送她法器，甚至對姜南也很好，一切看起來都很妥帖。

可為什麼，他要瞞着陣法有裂縫的消息？這對她們來說，明明是個有利的消息。

這一刻，她不得不生出一絲懷疑。

“裂縫對破陣沒什麼幫助，我便沒提。”燭越環顧一圈“也正是因為裂縫無法修補，再往裡投童子隻會加快陣法的開裂，這些人才舍下它，打算讓它發揮最後一點餘力，沒想到卻被我們給破了。”

“既是裂縫，為何會對破陣無用？”姜南問出了溫漪甯心中的疑惑。

“九轉陰魂陣的陰毒之處就在這裡，旁的陣法有了裂縫便可強攻，但九轉陰魂陣裡是沒有靈力的，裡面的人無法強攻，而大部分的法器卻又需要靈力催動才能發揮威力，不需要靈力的法器威力有上限，很難通過攻擊裂縫破陣。”

燭越耐心地給兩人解釋，神色溫和坦蕩。

溫漪甯不由有些唾棄自己，怎麼能那麼輕易就懷疑别人？

“他們跑了也好，免得打個照面惹上麻煩。”燭越看了幾圈沒看出什麼線索，便擡了擡下巴“我們也走吧。”

三人再次站在斷崖之上，看到景象早已大不相同。

第一次，是不慎進入邪陣看到的隻有沖天怨氣；第二次，是陣心幻境裡跟着柳中看到的群山綿延，綠意粲然；第三次，便是現在，崖下河流枯竭，青山褪去蒼翠的顔色，隻剩下黃土枯木，隻需風一吹，便能叫人吃一嘴塵土。

三次踏足，三幅景象。

要不了多久，宗門便該知道這裡的情況了，這裡也還要靠宗門來重現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