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是夢。”
他吐出一口濁氣,掀開綢被,正要喊人,卻見門口|射來一道強光。
整個世界陡然變白,他駭然不已。
門窗哐當作響,一股陰冷的強風吹了進來,他隻覺得毛骨悚然,身體下意識地往床裡蜷縮。
視線逐漸恢複,昏沉夜色中,他瞥見一道黑影。
他頭皮發麻,卻又不敢不定睛看去。
一個面色慘白、披頭散發的蟒袍男子咧開嘴看着他,無聲笑着。
蟒袍男子的身體分明一動不動,卻離他越來越近,那毫無血色的臉龐,讓他愈發恐懼。
“來人,快來人,有鬼,有鬼!”
無人回應,隻有那鬼嘶啞着嗓子說道,“是你奪了吾的王位!是你害死了吾!是你!吾要殺了你償命!”
岷王涕泗橫流,“不是我,不是我……是彭侍聖那賊人,是胡氏……”
“就是你!是你坐上了王位!是你奪走了吾的王位!便得你來償命!”
那鬼陰恻恻笑着,忽地露出森白獠牙,撲向岷王。
“不……救……”
岷王被吓暈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慘叫一聲,從床上爬起。
綢被蓋在他肥胖的身上,一個老太監提着燈籠急忙走進來,“殿下,可是又做噩夢了?”
他喘着氣,驚魂未定。
老太監卻聞到一股騷味,皺着眉頭四處張望,目光最後定在那床昂貴的綢被上。
岷王也在此刻意識到什麼,失态地發出一聲怒吼,“滾!滾下去!”
老太監慌張退下,岷王餘怒未散,連聲吼叫。
房外的幾個小太監一臉惶恐,老太監卻皺着眉輕聲囑咐,“殿下做了噩夢,現下不想見人。你等要機靈些,知道該甚麼時候進去。”
小太監們更加無措,“爺,我等如何知曉該甚麼時候進去?不是有你在……”
老太監訓斥道,“你等入宮也不短了,仍這般蠢笨,以後如何在王府活下去!我去禀告王妃,去去便回!你等用心辦事,莫丢了性命!”
有太監疑惑,老太監為何要親自去,但又不敢多嘴,隻能目送老太監離開,膽戰心驚地守着岷王。
那老太監離了寝殿,腳下步伐加快了許多。
他先是去了王府深處某殿,沒待多久便出來趕往王妃寝殿。
岷王妃知道岷王做了噩夢,心急之下未曾多問,便随老太監去看岷王。
岷王妃自岷王落難時便陪着岷王,雖則進了王府後,岷王沉迷女色,與她疏遠許多,但這種時候,岷王仍信任岷王妃。
知道岷王做了何夢,岷王妃不由地十分心疼,“殿下,恐怕是哲王慘死,心有不甘。鄧妃這幾日身子也不舒服,說夢見了哲王。”
“鄧妃?”岷王怒道,“我不是說了,不準她出宮,她怎敢……”
“殿下,鄧妃不曾出宮走動,是妾去見的她!”岷王妃有些委屈地說道,“自從進了王府,妾便甚少見到殿下。鄧妃與妾一般大,好歹有個說話解悶的人。”
岷王默然,岷王妃又道,“何況殿下襲位,鄧妃也是有功的。便是鄧之沛不堪,與鄧妃又有何幹系?殿下不準鄧之沛兄弟見鄧妃便是,如此苛刻,反倒落人口實。”
“誰敢诽謗我?我才是岷王!”岷王惡狠狠地說道,“誰敢說我半句不是,我殺了他!”
“殿下!這等時候,你還要造甚麼殺孽!”岷王妃也有些急了,“殿下,待你不好的是憲王,不是哲王!
“殿下,妾心裡也怕,怕武陵井裡被困的是哲王的冤魂!他慘死,留下遺孀又被人苛待,心裡豈會不怨不恨!”
岷王聞言更加憤怒,“走!你也走!”
“殿下!”岷王妃落下兩行眼淚。
岷王卻絲毫不留情面,“滾!”
岷王妃梨花帶雨地走了,岷王卻久久不能平靜。
待天亮,他思前想後,喚來鄧之沛,讓他準備一場法會。
鄧之沛有了表現的機會,自然高興不已,請來報恩天甯禅寺的老和尚足足做了七天的水陸法會。
岷王猶覺不夠,便催促鄧之沛去請道士辦齋醮。
然而他心中仍舊不安,每晚都能聽見寝殿内奇怪的腳步聲。有時仍會夢見向他索命的鬼魂,隻是面孔聲音,遠沒有那次清晰。
他問了和尚,也問了道士,皆說些雲裡霧裡的話,讓他十分煩悶。
卻不想那日見了龍影的元妙觀道士登門,說他知道如何破了岷王此次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