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門外侍女輕聲扣門,聽不到回音,猶豫不決。
芙蓉跨過院子門,看見房門端水送早膳的侍女都堵在門前,心中狐疑:莫不是昨夜動靜過大,導緻今日起不來?
萬萬不可。入門翌日要前去拜見長輩,耽誤時辰,落人口舌,小女君以後如何在家中立威管住下人!
她快走兩步,笑盈盈走過去,“諸位姊妹為何守在此處呀?耽誤見老祖宗和阿郎夫人的時間,萬一被問責下來,如何是好?妹妹我初到府上,還請姊妹們多擔待些。”
說着,她拿出早早備好的散錢,遞給眼前的侍女。昨夜入府,她便替王新畇打點府裡的一些人,挨院子近些的老婆子個個稱贊新婦是個通透人兒。
拿着錢的侍女們相視一笑,嘴上應答極好。
門外說話聲音吵醒張十九,張十九雙眼一睜,眼前又是陌生景象。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她坐起身,“你們在門外說些什麼悄悄話,不妨與我說說。”
聽到張十九的聲音,侍女們的臉色大變,芙蓉低聲叮囑她們:“放寬心,我家小女君人極好。”說罷,她笑吟吟地走進屋内伺候張十九。
定睛一看,屋内僅有張十九一人,芙蓉的心提到嗓子眼上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新婚燕爾,怎麼會讓小女君一人獨守空房……
對上芙蓉緊張的眼神,張十九寬慰般沖她一笑,小聲解釋道:“昨夜有突發案件,他不得已前去。”
他,當然是蘇楚弈。
芙蓉眼睛裡都快蹦出話來,張十九能看懂她想要說什麼。無非是怎能把人放走,新婚之夜不在一起之類的話。
于張十九而言,出錢之人并未要求她做賢妻良母,那這規矩誰在乎誰來忙活便是。心情愉悅的張十九用過早膳後,随侍女們前去面見長輩。
步行在遊廊之上,聽風聲鳥鳴,她有些裝不下去端莊,趁侍女們不在意之時,伸手抓起地上的石頭,扔到鳥兒旁的樹枝,驚鳥尖叫起飛,吓到侍女們,張十九隐忍笑意,目不轉睛盯着前方。
恰好前方月門之處,出現一道湖藍衣裳男子,探究般盯着自己,張十九心虛屏息。
蘇楚弈回收視線,等着衆人朝他行禮,不苟言笑的面龐直對着張十九。張十九虛虛屈膝,“郎君不是說有案子要忙,無法陪我一同前去廟見嗎?”
那白淨的容顔點綴胭脂,比昨夜看到的更為好看。蘇楚弈看到她好奇的杏眼,垂眸躲閃,思量後才緩緩說話。
“我擔心你玩心過重,在廟見時懈惰不拜或失了禮數,夫當連坐。丢不起這個顔面,隻好匆匆趕回,陪同左右。”
玩心過重……
張十九微紅着臉,方才他果然瞧見了。
行盥饋禮,蘇楚奕在一旁為張十九遞東西,兩人安靜,分明陌生得很,卻讓祖母施昭圖等人硬生生看出郎才女貌含情脈脈。蘇楚奕母親沈念安笑吟吟對二人道:“忙了會便好了,都坐下來吧。”
今日起床用過膳,張十九并不餓,動筷意思兩口,把筷子放下。沈念安注意到,剜了眼埋頭苦幹飯的蘇楚奕,蘇楚奕後知後覺,筷子伸出猶豫片刻,為張十九夾了塊藕片。
見張十九微怔,蘇楚奕默默把藕片從她碗中夾走,“抱歉,我不知你不愛吃。”
長輩們的矚目下,張十九假笑,低聲溫柔道:“郎君夾的,我都喜歡。”
此時蘇楚奕已一口咬在藕片上,略微低頭的張十九并未瞧見。啊?這!該怎麼辦?蘇楚奕尴尬得夾菜的筷子發抖,快速把藕片放入嘴裡,重新給張十九夾了藕片。
盥饋禮後是廟見,拜見列祖列宗,折騰半日,才将此事完成。張十九擡眸看了眼身姿挺拔的蘇楚奕,不由得端了端身子。散去,蘇楚奕急匆匆出府,張十九快步跟上,喊住了他。
“蘇少卿,請留步。”
無人之時,她喚自己少卿。
蘇楚奕停下,回首見張十九頂着好看的發髻快步而來,秋風吹開她臉頰上的碎發,少了幾分嬌憨,多了些許利落,内心似乎被軟軟的東西觸碰到,竟有些……眷戀的感覺。
“有何事,王娘子。”蘇楚奕刻意讓自己冷漠些,喊了最為生疏的稱呼。
張十九不察,隻道:“蘇少卿可否帶我出府?今日新婦第一日,理應不能外出,需在家中待三朝歸甯後方可出行。可今日我在府中待得無趣,蘇少卿可否帶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