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莞這胎鬧得厲害,加上下了涼氣,就不大外出了。王夫人這時候提讓王熙鳳管家。老太太、賈珠,包括李莞自己都沒啥意見。
反正管公中賬的是硯台、管采購的是林之孝,都是自己的人。錢和物,這兩個最大的權利都在手裡,府裡變不了天。
這些年,李莞“悍婦”的名頭也沒白來,就是坐在府裡,都有震懾力。據素雲幾個八卦來的消息,連住在梨香院的呆霸王薛蟠,都不往正院的門走,隻從梨香院通街的小門出入。
王熙鳳這回管家,可學精明了,太太吩咐的事,該聽的聽,不該聽的就和稀泥。太太跟老爺這些年都掰不過珠大哥兩口子,她也犯不着去較勁。況且,珠大哥說了,他不要爵位,将來爵位還是大房的。不久前她從舅舅王子騰那邊聽說,珠大哥往後至少是二品大員。王熙鳳便也悄悄地跟李莞靠攏了。
王熙鳳剛剛就來跟李莞彙報。“過冬的銀絲碳、姑娘們過冬的棉衣,以及府裡的一應吃穿用度都妥當了。”
“鳳哥兒辛苦了。”李莞道。王熙鳳隻要不跑偏,辦事能力那是杠杠的。
銀蝶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五谷羹。
五谷羹是用五種谷物磨碎了熬的,又加了些桑椹幹在裡邊,酸酸甜甜的,營養又開胃。
王熙鳳喝了一口後,眼睛都亮了:“都說大嫂子會養生,我這是信了。往後我可多要在大嫂子處走動。”
李莞笑着道:“妯娌間,本就該多聯絡聯絡。”
“嫂子不嫌我愚笨,大字兒不識一籮筐,把管家的事兒又交到我手裡,往後要跟大嫂子多學着。”王熙鳳繼續展示着她的口才。
李莞笑了笑。論管事兒,王熙鳳已經滿級了。如果做人上能繼續穩着,将來還會有合作的機會。當然,李莞還想繼續觀察觀察。
倆人又叙了一會兒話,王熙鳳便說要去太太處,李莞不便出門,就讓銀蝶去送送她。
銀蝶送王熙鳳回來時,便看到炒豆兒在後院蹲着,跟幾個小丫頭子湊在一起,幾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銀蝶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想去聽聽。誰知,腳下踩斷了一根枯樹枝,發出“咔嚓”一聲脆響。
李莞管家這些年名聲在外,底下人都怵她。銀蝶是李莞身邊的心腹大丫頭,人也嚴肅。幾個小丫頭見是她,便驚得四散開來。
銀蝶隻看清這幾個丫頭裡,有寶玉房裡的媚人,趙姨娘屋裡的彩霞,其餘幾個小的跑得飛快。
炒豆兒倒是一臉的懵,腳邊還有堆了半個的雪人。
“我的好姑娘,讓你看着爐子上的火,怎麼跑後院兒了?”銀蝶問。
“對了,爐子上還有熬着的五谷羹。”炒豆兒說着,拔腿就往小廚房跑,“可别熬過了。一會兒要給姑太太跟林姑娘處送去。”
正說話着,來了一大一小兩個丫頭。
“姑太太跟林姑姑都吃中了大奶奶熬的五谷羹,正差我來讨,就不勞煩姐姐去送了。”說話的大丫頭叫紫鵑,正是賈母撥給黛玉的丫頭,原名叫鹦哥。
紫鵑對賈府上下都熟悉,跟丫鬟們之間素有來往。叫雪雁的小丫頭是跟在賈敏、黛玉從揚州來的,隻是笑盈盈地跟着紫鵑,不大說話。
“整好你們來了。”銀蝶說着,就帶着她們一起去了後廚。
李莞的小廚房小巧别緻,收拾得很幹淨。爐子上的砂鍋冒着熱氣,裡邊的羹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炒豆兒拿羹勺在砂鍋裡攪了攪,“火候正好。”
“你啊,可别再貪玩了,要熬過了,可得讓紫鵑跟雪雁白跑一趟。”銀蝶将砂鍋裡的羹往小盅裡舀着。
紫鵑笑着問炒豆兒:“剛剛你們在講什麼呢?我還看到媚人、彩霞幾個來着。”
炒豆兒年紀較小,原來是在外跑江湖賣藝,被賈珠撿回來的。加上李莞院子裡的氛圍比較簡單,炒豆兒還未庚事,懵懵懂懂地說:“她們說寶二爺醒了人事,跟襲人有了首尾,襲人要做姨娘了……”
炒豆兒還未說完,就被銀蝶按住了嘴巴。“讓大奶奶知道你聽些有的沒的,管你一個冬天不能堆雪人兒。”
紫鵑聽完,兩頰绯紅,接過湯羹,匆匆去跟李莞道了謝,就帶着雪雁就往賈敏跟黛玉的住處去了。
跟在紫鵑身後的雪雁,也是個少不更事的。出了院子後,她拉了拉紫鵑的衣角。“好姐姐,什麼叫有首尾?襲人姐姐怎麼就要當姨娘了呢?”
紫鵑見四下無人,便悄悄在雪雁耳邊講了幾句。
雪雁聽明白後,頓時漲紅了臉。
紫鵑小聲道:“可不許再在外邊亂說。我們趕緊回去,姑太太、小姐還等着呢。”
寶玉跟襲人的事,兜兜轉轉,變成了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了。
據說是寶玉房裡的媚人講出去的,說得有鼻子有眼。就是在甯國府賞梅花的那天,寶玉在東府睡了個午覺,回來後跟襲人試了。襲人本是老太太給寶玉的,想着自己也算是過了明路的,半推半就着就成了。
隻是,事後襲人并沒有被提為姨娘,甚至連月銀都沒有變。她目前領的,還是大丫鬟的月銀,一個月一兩銀子。
李莞記得,後來襲人的月銀被王夫人漲到二兩一吊錢,也是靠她給王夫人打小報告,暗地監視寶玉一舉一動,才換來的加薪。
底下人對襲人的态度,皆不相同。把她的事到處講的媚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自己沒得到寶玉的青睐,嫉妒襲人,逮着機會就跟人講襲人的事,敗壞她的名聲。更多的人是茶餘飯後,吃個瓜而已。
李莞覺得挺奇怪,寶玉其實也就十一歲,明明還是個小孩兒,怎麼就這麼早熟呢?她覺得蹊跷,心中犯嘀咕,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很快,又有新的八卦出來。據說,負責寶玉洗浴的碧痕,也跟他有了绯聞。流言依舊有鼻子有眼,說寶玉有次洗浴,跟碧痕在裡邊待了好幾個小時,弄得地上、床上,都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