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拂！”阿堯吓壞了，她從未見過無拂被人傷成這樣，也從未想過有那麼一天他真會在她面前倒下。她雖然讨厭他，但這一路上始終都是他護着她，若不是他，她早死在了留香閣，死在了琵琶山的湖底，死在了蘇行憐的幻境裡。

如今她心中隻有一個信念，無拂不能死，她要救他，正如他會義不容辭救她一樣。更何況，若他妖丹散盡死得屍骨無存，那她于前塵往事中所受的百道雷刑不就白受了？

能抵抗魔的唯有神，她既是上神，就一定可以戰勝他。

阿堯扶過無拂比平日更加蒼白的臉頰，在血色的殷紅下與他唇瓣相連。無拂頸前的琥玉頓時閃現耀眼的光芒，刹那間她體内真氣流轉，方才碎裂的五髒六腑似得到了快速修複，充沛的神力沿着她的經脈從仙丹奔騰貫通至全身，金色鵲身在一聲長鳴中沖天而起，直擊般若陣法最上端的陣眼，将整個金色大陣刺穿至稀碎。

“怎……怎麼會？”男子以魔丹之力構建的陣法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擊碎，緻使他瞬間遭受極大的内傷而墜落至地面。他還在詫異從哪來的神力，阿堯已執長杖向他飛奔而來。

上神之力，加破魔靈杵演化的長杖，輔之連羽親傳的無影杖法，阿堯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竟能與魔相抗衡。

魔丹已然受損的男子此刻面對阿堯乃是不堪一擊，他被重重擊飛後倒在地上，欲掙紮起身卻無果。阿堯乘勝追擊，向上擲出長杖直搗他胸口的魔丹而去。待長杖近身，它由杖化橛，泛着聖潔熒光的三角尖在她飛快的念訣下狠狠砸入他的肉身。

一道金光之後，白發男子魔氣散退，癱在地上無力動彈。阿堯并沒有下殺手，她将他的修為毀去了九成，留他吊着最後一口氣，而後收回靈橛，用午時在饕餮軒掌櫃那順來的縛靈帶将他好生捆綁，接着把他丢在了一旁的草垛堆裡。

“為什麼不殺我？”那男子垂着頭，聲音喑啞。方才整潔的長發此刻已是雜亂不堪，将他與白發不符的年輕面龐遮得半隐半現。他還在不服氣：“你是神……為什麼會在人間……”

“我不是神。”阿堯丢下這一句話，急匆匆跑回去扶起仍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無拂，“無拂你快醒醒……你看啊，我，我打赢他了！我不是沒用的小仙！”

她一改剛剛執杖時無畏無懼的模樣，慌張害怕地抱着雙眼緊閉的無拂不自覺流淚：“無拂！不對，周霁，你不會有事的，你答應過我幫我找回身世之謎的，你這麼講信用的人，不能騙我！”

阿堯的神力散去了，她眼下探不出無拂的傷勢如何，更不知曉他内丹的受損情況。她隻是一刻不停地用自己微弱的下仙之力為他輸送靈力愈傷，卻遭到了草垛裡殘敗之人的嘲笑：

“竟隻是一介下仙？！……”他笑完阿堯，又自嘲着笑自己，“世人奉我為護世佛，我卻敗在一個下仙手裡，真是可笑。”

阿堯回頭望去，面上盡是怨憤：“你究竟是誰？為何使的是仙界的術法？”

“我本就從仙界而來，這有何奇怪？倒是你——”他看了一眼阿堯懷中的無拂，從那淩亂的發絲中向她投來憐憫的目光，“修仙練的是無情道，愛上魔終會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

他竟是堕仙成魔？！

“仙若無情，又何談濟世愛人？”阿堯暫且不辯那句愛魔的話題，隻斥他：“這麼多妖都是你殺的，你明是為取妖丹修魔，卻大豎‘天下無妖’的旗幟招搖撞騙，讓無辜百姓成為你的手中劍，怎配稱佛，又如何對得起原來好不容易修成的仙身？”

“求取天下無妖的本就是這些凡人，我不過是利用他們對妖的恨意順便幫助了他們，豈不是兩全其美？”

阿堯懶得同他再争，指着磚瓦房問他：“此牢怎解？”

他低笑：“那是萬年前天地混沌時仙界用來束妖的凝芳露，唯有仙人的血液可解，可你若想将此大牢的凝芳露悉數消解，怕是流光身上的鮮血都不夠。”

他話音剛落，阿堯以仙力砸開笨重的鐵門，而後從腕上劃拉出一長道口子，将鮮血緩慢輸送至鐵牢之上。

“阿堯你在做什麼？！”蘇行憐倉皇爬起身來，站在鐵門裡向外呐喊，“血若流幹你的仙丹也會枯竭的！”

看着門上的凝芳露在自己仙血的融彙下一點點由濁變清，阿堯欣喜萬分，看來他沒有騙自己，她雖不知該如何讓無拂痊愈，至少還能拼盡全力嘗試救小憐出來。

不顧蘇行憐瘋狂阻攔，阿堯的面色越來越白，在她即将支撐不住快要倒下時，一隻七尾白狐急速飛奔而來，将阿堯撞倒在地打斷了她的輸血。

“述羲哥哥？”蘇行憐還在喊着，林恃無已經化回了人身，擲以一瓶瓊露于牢門，将蘇行憐從牢中救了出來。

“此露有解藥，無須用血。”他轉身蹲在地上為阿堯包紮傷口，看着阿堯毫無生機的模樣，心中不免動容内疚。

他本可以早一步出來救她的，可若非如此，他怎麼能夠等得無拂身受重傷，又怎麼等得阿堯失去抵抗日後為他所用。他已經決定走這條路了，就必須自私到底。

“呵。”草中人無力歎息，“沒想到玉清這老頭，竟收了妖為徒……”

蘇行憐聞聲看去，這才發現牆邊的草垛堆裡躺着被死死捆綁的一人。她覺得此人甚是面熟，再仔細看去，她感覺自己渾身的妖血都快沸騰：

“竟是你！滅族之仇永生難忘，今日新仇再添，速速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