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一手拿了一根,見觞澤單手持着還能遊刃有餘地的夾菜,便學着他的樣子,也去挑盤中的青菜。
觞澤觀察了她好一會兒,見她笨拙地捏着筷子愣是一根青菜也夾不住,又想起這幾日似乎确實未見她用過筷子,終于得出一個震驚的結論:“你不會用筷子?”
“我素來以瓜果充饑,不曾用過這個。”修燭晃了晃手中的筷子,尴尬地笑笑。
接下來,觞澤便拿出了他最大的耐心,在她看演示也學不會執筷後,隻好又手把手教她。
于是,這頓午膳便花了三倍不止的時間才用完。
少見的,二人用膳時從頭至尾默不作聲。
觞澤猶豫許久,在呷了一口茶後,歎惋:“我已查明,布莊老闆的長子與我同為捉妖師,想必也是因此招緻樹妖報複。”
修燭蹙眉一瞬,眉眼間的憐憫轉瞬即逝:“你與我講這些作甚?”
“我布了局,今晚便是除妖之時。鏟除那妖孽,我便要離開了。”
觞澤放下茶杯,柔聲道,
“既有緣相識,總不能不歡而散。女子孤身在外本就不易,我留些銀錢與你,你可要好好想想如何安置。”
聞言,修燭手中的糖葫蘆停滞在唇邊,目光凝滞在眼前碗筷上,口中酸甜的滋味似乎變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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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布莊老闆獨自出了府。不等多時,尾随而來的樹妖顯形,欲對他下手。
倏然,觞澤手持破金锏沖出來抵擋在中間,顯然已在此恭候多時。
“小子,你敢阻我複仇!”樹妖将目标轉向他,惡狠狠地揮動樹藤抽去。
“你殘害無辜,有違天道!”觞澤敏捷躲閃在密集堅硬的樹藤間,一招一式遊刃有餘。
“他兒子屠我同族、滅我子孫,我不過順應因果!”
“死,便是你的果。”觞澤眼神狠厲,招式也漸漸不留餘地。
樹妖本就受了傷,即便吸了幾回人血,靈力也未全然恢複,因而應對起來愈發費力。她也漸漸意識到,今日似乎是必死無疑。
好在那老闆尚未跑遠,樹妖将打鬥範圍引至他附近,趁觞澤不備騰出幾根樹藤向老闆擊去。
觞澤一心專注對樹妖放下殺招,待他注意到老闆的情狀時,已來不及抵擋。他隻好舍棄攻擊,飛身出去将他撲倒避開。
有了前兩次逃跑的經驗,這樹妖用起來倒是得心應手,逮着空子便溜之大吉。
今晚布局正是為了除去這個禍害,觞澤絕不會任她再逍遙法外。在确認老闆無礙後,他便欲追去。無奈适才并未留意到樹妖自何處逃竄,一時便陷入兩難境地。
蓦地,背後傳來一陣動靜。觞澤握緊了破金锏蓄力便要回身擊去,卻在看清了來人後及時收住手:“你……”
“诶……我來幫你找。”修燭打斷他即将脫口的話,拉着他沿着一條僻靜的巷子追去,“跟我走。”
追至郊外一處密林,修燭步伐逐漸緩了下來。觞澤意會到她的意思,持緊破金锏,警惕地向她靠攏。
環顧四周,修燭緩緩伸手與觞澤一同握住破金锏,在交換眼神過後,觞澤蘊足周身靈力于锏上。
随着修燭引領下的一劈,近前的一株樹發出痛徹心扉的慘叫,根莖破土而出。
觞澤下意識将修燭護在身後,凝聚靈力馭破金锏于半空。他隻将其往樹幹中心一推,霎時,破金锏便貫穿而出。
而那樹妖終于再無還手之力,又發出一聲慘叫過後,樹身四分五裂,神形俱散。
“事不過三,你今後一人可不能這般貿然行事。”觞澤收了兵刃,并肩與她往回走去。
此時妖氣散盡,雲開霧散,秋月柔柔地鋪灑下一層銀光。
“今日若不是我,你還收不了妖呢。”修燭瞥了他一眼,滿臉的不以為意。
“今後有何打算?”見修燭搖頭,觞澤随口說笑一句,“不如随我一同捉妖,你嗅覺如此靈敏,你我搭檔定事半功倍。”
雖是一句戲言,修燭卻來了興緻:“忙不能白幫。若要我相助,可不便宜。”
“捉一隻妖,十串糖葫蘆。”
觞澤提出了他自認為有誘惑力的條件,仍以為她是個久居深山、不谙世事的懵懂女子。卻不知論起視财如命、一毛不拔,世間無人能及修燭。
“二十兩的衣裳都不喘氣買了,有求于人還這般吝啬。”修燭撇撇嘴,眼珠子一轉,“一隻妖,五十兩。”
觞澤一笑,看了她片刻後答允:“成交。”
“我還要糖葫蘆和漂亮衣裳。”修燭掰着指頭細數,難得來人間一遭,自己可要好好享受一番,“對了,為防你賴賬,你我簽個契書。”
不知不覺間已回到客棧,修燭翻出紙筆,将他們适才的話羅列成兩份契書。
看到她精打細算的樣子,觞澤一面遂她意簽下契書,一面輕松笑言:“我堂堂隐清門大弟子向來說一不二,豈會失信于你。”
此話一出,修燭眼裡劃過深沉的神色。
隐清門,也該去會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