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洞穴内,一個四四方方的水池處于正中央。池水不深,池底鋪了厚厚一層泥沙。
奇怪的是,一巨型囚籠牢牢罩在水池上。而池中,竟躺着一位遍體鱗傷的少女。
少女的臉被濕漉漉的長發遮擋着,大半個身子浸沒在池水中。
她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倚靠着池沿,仿佛沉睡了一般。
急促的腳步聲忽而回響洞穴,白铄桓的身影匆匆自黑暗中趕來。
他見到少女依舊待在池中,立即駐足囚籠前,面上的焦急也換作冷靜:
“我今天見到了一個人,她的相貌與你真是像極了。你說,她會不會是你姐姐?”
聞得白铄桓的聲音,少女立即睜開雙眼,貼面的濕發随着她仰起的頭滑至臉頰。
她的面容終于清晰地呈現在白铄桓眼前——那正是白铄桓先前在粥鋪見到的一模一樣的面容。
而眼前的少女,正是贻薇。
贻薇的面色慘白如紙,她的目光瞥向白铄桓時,透露出無盡的憤恨與不甘:
“呵,你怕了?我姐姐若找到你,定會讓你百倍償還!”
白铄桓輕蔑一笑,邁步走到池邊俯下身,手背透過冰冷堅硬的牢籠從贻薇臉上緩緩劃過:
“我倒要多謝她。若非她不願見我,說不準她今日真能找到此處。可惜呀,她連我的樣貌都不知。”
白铄桓手上的溫熱如同烙鐵刺痛在贻薇的肌膚上,贻薇厭惡地别過頭,不願讓他再觸碰到自己分毫。
下一刻,這份厭惡似乎從肌膚上直達心底,令她胃裡翻江倒海。
在一陣惡心湧上喉頭之後,她不由低頭一吐,一顆珍珠便從她口中掉了出來。
白铄桓見狀,立即抓住即将沉入水底的珍珠。
他急不可耐地翻掌在眼前打開,想要看看新産出的金珠成色。可五指張開,卻令他大失所望。
這顆珍珠很小,顔色非但不是金色,竟連白色也算不上。
洞穴中的光本就昏暗,透過昏黃的燭光,隐約看得清珍珠本身的色澤——顔色發灰,毫無光澤。
“你的金珠呢?!”
白铄桓将珍珠重重往地上一砸,即刻又擡足碾碎。
看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贻薇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
“從今往後,你休想再得到一顆金珠。”
聞言,白铄桓死死盯了她許久,眼中陰鸷與狠辣畢露:
“既如此,我留你何用?”
牢籠随着石壁上關竅的按下緩緩升空,視野中的障礙得到消除,贻薇卻仍倒伏在池邊,并不做出逃離的舉動。
白铄桓手中的匕首映照出淩冽的寒光,逐漸向贻薇逼近。
片刻後,下巴上傳來的冰涼令贻薇不由一顫。匕首貼在她的下颌,将她慘白憔悴的面容倒映在刃身。
刃尖随着白铄桓的笑意沿着贻薇的脖頸逐漸下移,最終在她的腹部停頓。
倏而,洞穴内響起利刃刺入血肉之聲。
贻薇發出一道痛苦的呻吟,鮮血自她身下湧出,在池水中蔓延開來。
白光閃爍之後,取而代之在利刃下的成了一隻金皎貝。
白铄桓左手将其握住,右手撬動匕首,貝殼便驟然裂開。
血肉模糊之中,一顆碩大渾圓的金珠瑩瑩耀目。
他先是一愣,旋即喜出望外,忙取出金珠在池水中攪動。
珠身上的血污洗淨,金光霎時照亮洞穴,也照清了白铄桓貪婪的面容。
鮮血将池水染紅,殼開肉綻的金皎貝被随意丢棄在池中。
池水浸沒貝殼,一點一點将她身體的溫熱帶走。
————
翌日,從觞漓到白記訂下大量蚌珠,再到約見白老闆,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觞漓與攸霁等待之餘,一小厮懷揣書信匆匆離開珠鋪,攸霁見此遂悄然跟在其後。
不多時,小厮行至城西,叩響了白铄桓家的院門。
待白铄桓打開院門,小厮忙将懷中的書信交予他。他拆開書信閱覽了信上的内容,旋即快步随小厮而去。
屋舍拐角處隐藏的觞澤三人自牆後走出,攸霁向他們點頭示意,随後又緊随白铄桓離去。
三人趁無人之際翻進院中,至那口枯井邊站定。
昨日井邊的麻繩已不再,井口四周雜草叢生。隻有靠近正中小徑的那一側枯草倒伏,泥土闆結。
枯井深不見底,漆黑幽暗。贻朝卻毫不猶豫便躍入井中。
修燭也擡足踏上井沿,可另一隻腳還沒放上去,她立刻又反應過來,忙不疊退下站回觞澤身旁。
她抱住觞澤的手臂,歪着腦袋對他讪讪一笑。
觞澤嘴角微抿,瞥着她輕歎了一口氣,旋即施法帶着她騰至井口緩緩下落。
氣流湧動揚起衣袂,送來陣陣泥土的澀味。隐隐約約之中,還能聞到其中混雜着絲絲血腥氣。
井底陰暗潮濕,看不清通路。
觞澤将火折子點燃,三人方才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隐藏在井底的那條暗道。
踏足此處,贻朝隻覺心神不甯,内心的擔憂也愈漸加劇。
她快步走在前,想要盡快知曉暗道盡頭究竟藏了怎樣的秘密。
行路時,她一面期待着自己能就此尋得贻薇,一面又在祈禱贻薇不在此受苦。
在矛盾雜亂的心緒下,贻朝很快便行至暗道盡頭。
霎時,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令三人不禁紛紛蹙眉。
循着氣味來源找去,一眼便見到了那汪染紅的池水。
池水平靜無波,卻似在做無聲的控訴。牢籠敞開,卻禁锢了贻薇的靈魂。
池中的貝殼忽而映出一點火光,引得三人注目。贻朝神情一震,瞠目定睛在那處光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