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把飛劍被他握在手心,随時準備襲去。
林淺右手一直垂在一邊,左手的短劍早就被她棄在一旁,她屈身回旋,整個人柔軟得好似一把糯米條子,這麼久愣是沒一把劍傷到她。
可人的力氣是有限的,她突破不了飛劍,一直躲隻會累死,論持久她也不可能比得過無雙。
額頭上的汗珠滑落,林淺飛身踩踏飛劍,裙擺紛揚,如炸開的花朵,劍器相擊叮叮當當,美人足下點劍如雨滴墜落,在旁人看來她仿佛正在跳一場絕世的羽衣霓裳舞。
忽然,“叮”一聲,原本被劍陣困得死死的林淺突然身形一掠,整個人宛如一匹勢不可擋的白練沖破了劍影,卻沒有向無雙飛去,而是拔地而起,足尖往前一掠,一道寒光飛射對無雙而去!
無雙指尖一動,手心的破劫截斷了寒光,再看去,原來正是林淺棄了的短劍,方才她在劍陣中且避且退,不知什麼時候又拿起了劍,借無雙的飛劍之力讓自己的劍能撕開劍陣的一個口子,又物盡其用把短劍當暗器用。
林淺出了劍影籠罩,沒有再借飛劍的力,而是毫不留戀地轉身向側邊逃離,飛劍緊追而去,林淺身形一閃,竟是閃到了無雙身後,飛劍以主人為界分成四把再次襲來,但林淺又忽然消失,飛劍聚合,再向在另一側落地的林淺襲去。
無雙耳間一動,手提劍匣飛身而起,一抹青色影子與他錯身而過,他垂眸看着下面的林淺,卻是笑了一下,那笑帶着一種暢快,一種滿足,一種驚喜,但也不妨礙他高高踩着破劫,揮手讓八柄飛劍向林淺襲去,
林淺再想逃離,一柄絕影破風而來,擦着她的腰飛過,一柄雲梭緊随其後,她側身,飛劍掠過她的長發,帶起裙袂飛舞。
一滴汗珠砸在飛劍之上,她再擡頭,四面八方連同天空都被飛劍圍的嚴嚴實實,那些形态不一點飛劍懸停在林淺兩步之内,劍端寒芒閃閃,隻要無雙揮一揮手,就能把林淺紮成個篩子。
劍氣撩起她鬓邊散落的一縷發絲,她快速喘着氣,臉頰上浮現運動後的血暈,雙眸如水晶般明亮,坦然擡頭看着劍上的無雙。
隔着蜀地難得的驕陽還有懸停在身邊的飛劍,她忽而一笑,一刹那宛如烏雲避散,扶光墜落,滿界明光。
霞姿月暈,桀然生輝。
“你赢了,無雙。”她笑道,滿身陽光的金色。
似乎所有的人與物,都會在這無法言說的明媚笑意中被缭繞成一團亂七八糟的線,然而她的一切卻是那樣的鮮明。她松散的發這樣烏黑漆亮;她的唇和臉頰透出的绯色花朵一樣嬌美不勝;而那清冷雙目此刻神光熠熠,被陽光一鍍,簡直流金溢彩,卻閃不出比她容顔更勝的豔光——
無雙的心髒登時漲潮一般猛得湧起無限情緒,他看着林淺,少女站在陽光下,容光烨烨,幾乎是窮盡無雙一生也想象不出來的美好。
他愣了好一會,才呆呆愣愣地露出一個有些傻氣的笑容,方才指揮飛劍的冷靜沉着一點都看不出來了。
“叮叮當當——”
八柄飛劍因為主人走神忽然掉落下來,無雙站在飛劍上一個趔趄,差點直接摔下來。
“哎哎哎……”
他搖搖晃晃好幾下,踉跄着從劍上跳了下來,對上林淺含笑的眸子羞赧地撓了撓頭。
“林姐姐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他站定,一揮手把飛劍全部收回劍匣,目光明澈而熱烈。
“要是你早些對我笑一笑,這一場輸赢估計還不一定。”
他把劍匣背上,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林淺隻當他是在開玩笑,“我不善武學,隻是輕功好一點而已。最多隻能多躲一會,要赢你是不可能的。”
“這正是姐姐過人之處啊,”無雙拿出一張帕子,想給林淺擦一擦臉上的汗被她拒絕了,“我自己來。”
他把帕子給她,坦然道:“沒有内力卻能在飛劍下堅持那麼長時間,甚至能找到劍陣的漏洞,旁人學了一輩子,也未必能做到你的一半。今日若是生死決戰,我是一點也奈何不了你的。”
這其中要付出的,也不會比他們這些人少多少。
林淺擦了汗,把帕子收起來,“我不喜歡和人決生死,隻可惜這世界總有那麼多不要命的人。”
她上下看了一眼無雙,轉身道:“你們都是這樣的人,為了劍不要命的癡兒。”
無雙挑了挑眉,追了上去,“不是為了劍,是為了道。”
林淺擺了擺手,劍還是道都和她沒關系,她既不是劍客也沒有什麼道。
“對了,姐姐的輕功傳自何門?我聽說過江湖中武當派的縱雲梯,天山派的踏雪無痕,飛雲閣都八步追蟬,還有天下第一的踏雲乘風,卻看不出來你所用是哪一門。”無雙跟在林淺身旁,問道。
“非要說的話,我練的勉強算踏雲乘風,同樣不用内力趨使,但我自己又自創了一半,路子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所以,我也說不清。”
林淺自顧自往前走,她打了那麼久,現在是腿也酸了身也倦了,加上出了一身熱汗,自然要回房去洗一洗。
無雙直說“難怪”,順便十分真心地誇贊林淺果然冰雪聰明,以後一定能傳下一門絕世輕功。
他們倆往外面走,倒是留下演武場一大堆看戲的無雙城弟子,有人戳了戳身邊的師兄/弟,語氣哀怨又酸:“無雙師弟才多大就有情緣了,還是個好看到……”
“美人配英才,也算天作之合了。”
有人滿眼星星。
盧玉翟默默翻了個白眼。
等你們知道這位美人是哪家的就不會這麼說了。
到了門口,林淺有些奇異地看了叽叽喳喳的無雙一眼,這孩子戀愛腦真有點嚴重,睜眼說瞎話這不是。
眼看無雙還想跟着進去,林淺左手撐着門框,淡淡道:“我要沐浴,你也要進去嗎?”
無雙的臉登時紅的跟猴子屁股一樣,他一個大退步往後退了一丈,腦海裡不自覺浮現出熱汽蒸騰的房間裡,林淺寬去衣衫,露出瑩白如玉的肌膚……
呸!
登徒子!
無雙小人在心裡給自己“啪啪”扇了兩巴掌。
“林姐姐好好休息,那個,我昨天去雪月城買了一點酒,林姐姐晚上有空一起來嘗嘗嗎?”
他低着頭,眼睛卻往上看,語氣十足的小心翼翼,對着手指作鹌鹑樣,可憐兮兮的。
“你,去雪月城了?”
林淺注意到他的話,詫異道:“那雪月城現在如何?”
“沒看出什麼,和上次去沒什麼區别。”無雙回道。
林淺垂眸想了幾息,“一切如常,那就是沒出事了。三城主也該來接我回去了。”
她擡頭,對無雙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分别之日不遠,我自然應邀。”
“分别……”無雙擡起了頭,眼神裡有失落和傷心滑過,接着卻笑了起來,“分别是為了更好的重逢,林姐姐放心,我們很快就會再見。”
他揚了揚手,轉身離開,“我晚上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