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
比無雙更先到的是他的劍氣。
夜空中一道青光閃過,無雙自飛劍躍下,瞧見林淺無事先是釋然地吐了口氣,面上露出幾分擔憂:“你沒事就好。發生了什麼事你要一個人走開,怎麼不和我說呢?我找不到你很擔心你。”
要不是認得林淺留的記号他差點把整個城掘地三尺。
無雙手指一揮,飛劍入匣,看見縮在林淺身後的一團人,才發現林淺隻穿着一件單衣,外衣被這人披着,便問:“這位是?”
他身上的劍氣沒有特意收斂時壓迫感極重,即使沒有什麼惡意,看向女孩的目光也足夠讓一個普通人恐懼,女孩抓着林淺衣裳的手又加大了力度,怯懦着不敢說話。
林淺輕輕撫着女孩的肩頭,才說:“找到我要找的地方了。情況有點複雜,一時半會說不清楚。這姑娘是今日我們在城西救下來的,不幸被那群不甘心的死道士又抓回去了,說來……周姑娘,你家在何處?我們好送你回家。”
女孩擡頭,看向林淺,一雙眼睛黯淡如死水,
“爹娘……丢下我走了。”
或許是因為林淺撫摸的動作太過溫柔,女孩一手抓着衣襟,一手攥緊了林淺的衣角,聲音很低很啞。
林淺這才發現女孩微微外翻的眼眶,裡面一雙眼珠泛出密密的紅絲,俨然是已經哭過了一場,不久前才平複下來。
林淺和無雙同時靜默。
這并不是一件很難理解的事,朝元觀在此地盤踞多年,是實打實的地頭蛇,想要暗地裡強搶一個普通女孩并不是什麼難事。而父母為了自己活命把女兒交出去換活命的機會也不足為奇。
夜風寒冷,呼呼地吹過,如凄涼哀鳴。
女孩凍得打了個哆嗦,林淺便将她輕輕護在懷中,輕輕道:“沒事,你還有别的去處。”
要是當時救了人之後多問一嘴,多叫一個人跟着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林淺低斂着眉,目光裡閃過一點殺意。
深深吸一口氣平複内心的憤怒,林淺問無雙:“其他人在哪?”
“他們和我一樣跟着你的記号找過來,隻是我比他們快一點。”無雙道,“應該很快就會到。”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馬蹄陣陣,林淺擡頭向聲源望去,無雙一揮手開了劍匣,念一聲:“雲梭!”
飛劍絕影向來人方向掠去,無雙轉頭問林淺:“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滅門。”
林淺忽然低喃,聲調冷冽,含着一絲揮之不去的血氣。
無雙一愣,接着問:“有多少人?”
“明面上的人不超過兩百,地底下或許有幾個人比較棘手一些。”林淺回想了下,“我沒有進到裡面查探,說不定會有些奇奇怪怪的機關術之類。你想動手嗎?”
林淺不确定無雙有沒有“我的劍不是用來殺這種人”的清高。他若是不屑出手林淺也無意勉強。有了無雙這件事的解決會更方便,但沒有無雙,她也能解決。
劍客愛惜自己的羽毛也正常。
無雙有些奇怪地看看着林淺,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我有不動手的理由嗎?”
從道義上講這是扶危濟困,從私情上講這是為心上人分憂。先前不過是沒什麼需要他動手的或者說他動手隻會讓情況變得更複雜他才一直當旁觀者,現在林淺需要他他又有什麼理由吝啬呢?
林淺怔愣了一下,想起了什麼,目光暗下了一瞬間。頓了頓,才點頭道:“那……多謝。”
無雙:“……”
好熟悉的道謝。和上上次無雙城裡救了她之後的語氣一模一樣。
不過兩句話的功夫馬蹄聲就到了跟前,江南霹靂堂的弟子和林淺的暗衛跟着無雙的飛劍一起到了,簡單解釋過原委後林淺說出了自己的安排:先圍住幾個出口控制裡面的人,接着分工清掃裡面的道人,留下幾個有用的用來打開地下門和帶路。至于有沒有地下出口?
朝元觀附近隻有後面哪一座不怎麼高的小山丘,其餘都是一片平地,隻要讓幾個人在後面一堵,幾乎一覽無餘。後山屁大點的地方又能藏幾個人,藏多久?
林淺用樹枝在地上把朝元觀的布局畫了,告訴他們要去哪個地方幹什麼,之後又在哪裡聚合,遇到意外又怎麼回應,畢竟這裡更多的是江南霹靂堂的弟子,雷門把人借給她用,她有責任最大程度上保證他們的安全。
“……我和墨去抓帶路的活口,到最後除去守門人剩下的所有人和我們會在大殿這裡會和,留下……在外面,我們進地下,如果出了意外你們聽霹靂子的聲音……這樣……明白嗎?”
大約一刻鐘的時間,幾乎是傻瓜式的指導,但不得不說,環環相扣,步步有謀算,跟兵法似的。
雷門衆人沒有異議。
林淺救下的那名女孩在雷門衆人到的時候就有了方案。先讓一個女弟子把她帶回鎮上的客棧,好生安撫一番。之後再問她自己的打算,若是無處可去就和前面救下來的姑娘孩子們一起養着,以後統一安排去處。
“有勞諸位,待誅滅這些傷天害理的妖道,林某再請諸位共飲!”
說完布局,林淺擡眸,草繩紮着的馬尾在腦後一蕩,一向冷冽的目光裡如同淬了一點焰火,衆人心中便升起一股豪情,朗聲應了,都是十幾二十幾歲的少年,嫉惡如仇,不需什麼鼓勁便是熱血騰騰。
衆人翻身上馬,暗衛過來問林淺要不要和他共騎,被無雙一打岔,揮手叫了飛劍,一把将林淺撈在劍上,嗡一聲劍鳴,絕影而去。
趕緊上馬跟上的暗衛:“……”
爹的智障,該吃的醋不吃,吃上一個侍衛的醋了。
衆人到時林淺放的那一把火才剛剛被撲滅,整個觀裡正處在緊張後的松懈裡,正是極好的機會。
林淺、無雙和暗衛走在最前面一路無視所有人直接往中間的神殿去,不等落地,無雙右手手心一張,兩把飛劍飛掠而出,卻有無數道青光在底下閃過,彈指之間,飛劍染血,已經取了四五個道士的性命。
輕撥手指,談笑殺人,取人性命如仙人摘星般輕而易舉,說的就是已經快要成為江湖傳說的禦劍術。
下面那些道士的武功多是些九品以下,對于無雙一個離劍仙臨門一腳的人而言,殺他們确實如殺雞一般簡單。
江南霹靂堂弟子則各自按照林淺剛剛給他們說的戰略,各自從各個方向破了門,不消一會兒整座道觀就響起一陣陣轟隆的霹靂子爆炸聲。
“這個人留着。”
神殿之内,中央立着天下鬼神之宗,酆都北陰大帝炎帝大庭氏的神像,神像頭戴王冠,莊重威嚴,渾身金光閃閃,背後十二旒冕熠熠生輝。
一個中年道士險而又險地躲過了無雙的飛劍,卻被暗衛一劍穿透了肩胛骨,聽見林淺的話正好就這這個串羊肉一樣的動作,連人帶劍一起擡起來釘在了神像前面的供桌上面。
那裡原本又豬頭、牛頭、羊頭三牲和一些瓜果供品,如今已然全部傾倒在了地上,偏偏就供桌紋絲不動。
暗衛嘴角扯開一絲嗜血的笑,一手握着劍柄往下壓,成功聽見“咯咯”的骨骼摩擦劍器聲,嘻嘻地問那中年道士:“老東西,你是要給我們帶路,還是想死?”
那中年道士穿着紅色道袍,鬓發亂遭,喉嚨裡發出嘹亮的,慘痛的叫聲。暗衛被他的嚎叫吵得頭疼,猛一下拔了劍,一腳踏上了神桌,舉起還滴着血的劍尖一下戳進了中年道士的口腔,又很仔細地沒有傷到舌頭。
新鮮的血液順着劍尖滴入口腔,冰冷的劍器讓人清醒,暗衛陰恻恻地問:“帶路,還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