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喬聽了王禦熙的話,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一時又覺得似乎有些詭異道理,隻能呐呐地站在原地。
“這判決公布出去,恐怕會引起風波。”
王禦熙站起身來,将寫完的紙交給天喬,大步走出門去,“我就是要給平原縣的百姓宣告,新的時代到來了。”
衆人談論許久的誣告案結果終于揭曉,平原縣的百姓苦苦等待,如今終于盼到了這一刻。
“什麼!?這不會有錯吧!”
茶館内,衆人議論紛紛,消息傳來。
誣告之人竟僅被關五日大牢,并處以罰款三百文。
“這判得也太輕了吧!那被誣告的人家可怎麼說得過去?”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老頭猛地放下手中茶杯,茶水濺出些許,洇濕了桌面,他的臉上滿是憤懑與不解。
“的确如此啊。這男女雙方本是你情我願之事,如此一來,日後豈不是可以随意誣告他人,反正也不會受到什麼嚴厲懲處。”
一旁的中年男人随聲附和。
“你們還不知道,那陳原之要做兩年牢,”茶館男老闆過來,悄聲說,“還施以閹刑。”
說到這,頗有些代入自我,感同身受,臉上滿是憂慮之色。
中年男子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歎道:“這一下可真成了閹人了!”
老者更是氣得吹胡子瞪眼,怒不可遏地嚷道:“這究竟是怎麼一檔子事!”
當然,他早已沒胡子了。
“依我看呐,這新來的知縣,莫不是要在咱這地界當土皇帝了。”老頭氣呼呼地說道。
男老闆一聽,急忙連連擺手,神色慌張地環顧四周,小聲勸道:
“這話可不能亂說,若是傳到不該聽的人耳朵裡,咱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雖說明眼人都看出是造反,但人家批一層皮,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你要戳穿是幾個意思。
更何況,這茶館不止他們幾個,那東邊坐着的可都是紡織城的人,和縣衙關系好着呢,她們要是回去一舉報,不就完了。
男老闆這店還想要。
中年男人心中不滿,造反的哪一個不是皇親國戚、達官顯貴,就這些女人能翻天不成!
雖然是把豪紳打到,但那些錢财和姬妾又不分給他。
降低田稅?他是縣城戶籍,又沒有土地。
以上的各種抱怨,中年男人隻敢在心裡嘀咕嘀咕。
畢竟城裡每天都有士兵巡街,可不敢造次。
此時,茶館裡彌漫着一股壓抑的氣氛,每個人都各懷心思。
東邊位置上,坐着的正是吳案。
吳案在紡織廠做工,今日恰好和姐妹們出來閑談。
其中一位失落說道:“我一直相信孫靈不是誣告之人,可誰知道……”
在這段日子裡,無論旁人如何議論,她都始終堅定地相信孫靈是被冤枉的。
然而如今結果擺在眼前,孫靈卻被判定有錯,這讓她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吳案點頭,寬慰道,“大家都是道聽途說,你可有看見真正的判決書?”
“沒有。”
姐妹搖搖頭。
“我可是瞧過了,上面壓根沒寫一個字是說是誣告,放心吧。”
“真的嗎?”
吳案正要答複,旁桌的男人卻突然插話。
“縣衙那位不愧是女流之輩,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這判決結果也寫的出來?”
話裡話外都是諷刺知縣的包庇與偏袒。
吳案一聽,頓時怒火中燒,她大聲說道:“你又有何憑證在這胡言亂語?你深入了解這案件的來龍去脈?在這肆意诋毀知縣,着實令人不齒!”
吳案實在不明白,以前男知縣判的案子,冤假錯案衆多,為何沒人質疑?
而如今,到處在抱怨不公。
遲知縣多好,發行新政策,女娃能讀書。
甚至她自己還時不時上掃盲班,她已經能明白自己的名字是什麼意思了。
紡織廠的食堂也好,路邊攤也多起來。
士兵巡街,城裡的流氓地痞沒了。
連這茶館,要不是遲知縣來,能不能開下去也難講。
要說,她希望平原城永遠都這樣下去。
旁桌的男人被吳案的氣勢鎮住,嘴裡小聲反駁:“不和女人一般見識。”
剛還在失落低沉的朋友,瞬間也不在乎什麼案件結果,站起來,雙手叉腰。
“那你們男人還不趕緊跑?我們這群女子可是‘陰晴不定’,‘是非不分’,小心哪天你也對上公堂!”
吳案頭一回見她這麼說話。
那旁桌的男人被這番弄得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他尴尬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見衆人的目光紛紛投來,其中大多帶着幾分揶揄和不屑。
便匆匆丢下幾個銅闆,在衆人的注視下,灰溜溜地快步走出。
待她坐下,心髒正劇烈地跳動着。
右手邊的人感歎:“你今日可真是大膽。”
她微微苦笑,輕輕搖了搖頭,眼中滿是疑惑地說道:“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不過,她們沒明白,吳案心底倒是漸漸明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