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人确實一直不太清楚家裡的底細,隻是偶爾瞥見賬本,以為就是做點普通生意。
她疑惑地問:“不是做生意嗎?”
丈夫一聽,氣得差點跳起來,“做生意?做生意本錢呢?早沒了!全靠騙那些傻子。”
馬夫人這才如夢初醒,“那現在怎麼辦?”
“現在得趕緊跑了!”
馬夫人更慌了,“跑?跑哪去啊?”
她還有兩個孩子。
就在她們慌亂交談之際,門外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緊接着,一群官吏沖了進來。
馬夫人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心想:“完了,這下全完了。”
很快,馬夫人和丈夫就被帶到了衙門審問。一番審訊下來,确定馬夫人确實對丈夫的這些違法勾當不知情,最後她被放了出來。
馬夫人簡直不敢相信,一臉震驚地問:“為什麼?”
官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說:“你确實跟這事沒關系,怎麼?你還這麼想坐牢啊?”
馬夫人趕忙搖頭,“不不不。”可她還是有些疑惑,忍不住問:“我不用跟他一起入獄嗎?”
“你隻是跟他住在同一個房子裡,總不能房主犯法,租客也同罪吧。行了,何文竹,你可以走了。”
何文竹恍若夢中,跨出縣衙大門的時候,還不敢置信地回頭看了大門好幾眼,這才慢悠悠地往家走去。
——
這事兒一經曝光,整個縣城就像炸了鍋一樣。
因為不少人都把辛辛苦苦攢下的錢投了進去。軍營裡的那場騙局叫“種銀樹”,到了老百姓這兒,就簡單直白地稱它為“錢生錢”。
有些運氣好的,之前賺到了點錢,心裡不踏實,就沒再投。現在騙局一爆,她們暗自慶幸,還擔心官府會不會把之前賺的錢也收回去,整日提心吊膽地觀望。
可那些剛投了一大筆錢進去的人,簡直要崩潰了。她們哭天喊地,“這可是我們一家老小的血汗錢啊,我們的錢可咋辦呐!”有人捶胸頓足,有人呼天搶地,滿心滿眼都是絕望。
也有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站在一旁指指點點。
“我早就勸過她們,這世上哪有不勞而獲的好事,啥都不幹就能賺錢,哪有這麼美的事兒!”
“是啊是啊,這下可長教訓了。”
她們一邊搖頭,一邊感慨着别人的愚蠢。
與此同時,衙門也沒閑着,正大力宣傳這“龐氏騙局”。
可老百姓哪懂什麼“龐氏騙局”,有人一臉疑惑地問:“什麼龐氏騙局?不就是馬家騙人嗎?怎麼叫龐氏了?你可别亂說啊。”
被問的人趕忙解釋:“我可沒瞎說,縣衙門口的闆子上寫着呢,還有人在那兒講解呢。”
“依我看,這就該叫馬氏騙局!”這話一出口,周圍的人紛紛點頭贊同。
就這麼着,“馬氏騙局”這個名字在百姓們的口口相傳中流傳了下去。
其中,李春家就屬于受害者之一。
李春回家就看見房梁上吊着一個人,她爹。
“……爹?爹!”
李春爹将全部家當投了進去,一聽是騙局當即慌了神。
失去錢,丢了面,受不了打擊,一時想不開,便上吊自殺了。
她娘和哥哥,現在出門做工沒回來。
房子裡就一個十歲的李春和一具屍體。
李春實在沒辦法将他弄下來,腦子混沌,一直哭。
李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那哭聲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回蕩。她身子抖個不停,眼睛死死盯着房梁上的爹。
敲門聲一下又一下,李春愣了好一會兒,才跌跌撞撞地去開門。
門一開,看見幾個穿着官服的人,她先是一怔,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聽為首的官吏地說:“領補償。”
“投了四兩二錢,該得一千二百六十文。”
李春呆呆地接過錢,那幾成的錢在她手裡沉甸甸的。
她回頭看看吊在房梁上的爹,一種說不出的荒誕感湧上心頭。這錢,現在送來了,可爹卻再也回不來了。
——
有人捏着剛讨回來的三百文錢,手指頭蘸着唾沫數第三遍:“真就還三成?我那可是整整一貫錢!”
“知足吧!”殺雞的張嬸把剔骨刀剁進案闆,“南街棺材鋪老趙投了四十兩,昨兒領回來十兩,當場厥過去了!”
不知從哪起,城裡多了一首新編的歌謠。
“馬家銀樹種得妙哇,種出吊死鬼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