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後，宋曈才知道——

這隻手的主人，名為“命運”。

“你聽說過‘清道計劃’嗎？”野貓冷不丁地開口，眼裡染上一層陰翳。

宋曈剛想否認，卻被對方低聲搶先：“神父就要來了。”

宋曈這才發現時間已經過了十點半，她隻好和野貓匆匆約好下一次見面的地點。

“宋曈，你剛剛去哪兒了？”奎因在房門口好奇地打量她，接着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剛剛聽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呢。”

宋曈呼吸一滞，下意識想反駁，對方卻伸了個惬意的懶腰，嗓音倦倦道：“我要睡覺咯，多謝你的帥氣警衛們幫我收拾東西。”

宋曈這才想起身後三個男人消失在自己視野很久了，原來是被奎因派了打掃任務。

“那個孩子，眼睛裡有秘密。”奎因合上房門前，琉璃般的瞳孔緊盯宋曈，留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宋曈突然醒悟，奎因比她先發現野貓的存在，她意識到那個偷偷跟在她們身後的孩子想告訴宋曈一些事情，卻始終找不到合适的機會，便随口扯了個“收拾行李”的理由将三位監管者支走了。

奎因在生活裡總是帶着親切的笑容，她天真善良，偶爾還會犯點無足輕重的迷糊，這樣的形象實在太具迷惑性，以至于宋曈差點忘了她是來自費裡德的頂尖研究者之一。

緊接着，宋曈敲響1217的房門。

她在對方開門的一瞬間擠進他的房内，男人依舊穿戴齊整，并沒有對少女粗魯的舉動做出任何多餘的反應。

“1217，明天，我需要你幫我找點東西。”

“什麼東西？”

在他的印象裡，宋曈一直不是個會主動提要求的孩子，她乖巧可愛，偏偏服從性極低，也不喜歡麻煩任何人——像今天這樣直接說出自己的訴求還是第一回。

“林薇的屍體。”

“什麼？”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可對上那雙認真的眼睛，他沉默了幾秒，“小姐您确定林薇已經——”

“是的，還記得之前那個總是獨自在花園的少年嗎？就是他告訴我林薇的死訊，不論這個信息的可信度有多少，我們确實沒在晚餐時間看見她，不是嗎？”

“小姐，您有沒有想過，也許是野貓殺了林薇。”

“想過，但沒可能，他的眼睛告訴我，他比這裡的任何人都渴望真相。”

宋曈眯起自己的眼睛，繼續道：“野貓說林薇的屍體被負責人們藏起來了，可我白天必須出門進行水質監測工作……所以，我需要你替我找林薇的屍體。”

“哪怕是肢體。”

宋曈不會知道，此刻她的神态語氣都像極了年少時的宋益清，他們的骨子裡好像天生流淌着支配者的血液。

“小姐您的安全……”

“一個百發百中的狙擊手，一個幾乎沒有敗績的爆破手，你覺得顧煊把他們放在我身邊，真的隻是為了監視我嗎？”宋曈意味深長地輕笑一聲，離開了他的房間。

第二天夜晚，1217沒有帶給她想要的消息。

午夜十二點，這位從小接受淑女教育的大小姐翻進了圖書館。

“還不算太笨手笨腳。”野貓站在書架間的陰影裡，含糊地發出一聲冷笑。

宋曈順着窗台站起，完全沒有因為自己笨拙的行為而感到羞恥。

“這是我翻的第一扇窗戶。”她坦然解釋。

“看出來了。”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清道計劃’了嗎？”

野貓向她招了招手，纖長的手指掃掃地闆上的灰塵，示意她走近些和自己坐下。

砰砰——

砰砰——

窗外濃重的夜色裡忽地響起熟悉的心跳聲，宋曈幾乎本能地立刻做出反應，拽着少年的手臂就開始往層層排列的書架後跑。

砰砰——

她眼尖地發現書架盡頭有一座木制的借閱台。

“怎……”

宋曈死死捂住他的嘴巴，全然不顧少年眼裡的錯愕，拼命将他整個身子壓低在借閱台下。

咚、咚。

咚、咚。

咚、咚。

遠處半掩的窗戶傳來規律的清脆音，月光下，一張嬌媚的臉龐出現在這扇滿是灰塵的玻璃窗後，布滿肉瘤的觸手卷着一根小樹枝，輕輕敲擊着透明的玻璃。

她的眼窩處覆蓋細密的鱗片，像是一對遮住雙目的天使翅膀，紅潤的嘴唇微張，一口尖牙便在柔軟的口腔内閃着白光。

寂寥的夜色中，無數張妖豔的臉蛋拉長脖子，密密麻麻出現在連排的窗戶外，好奇地借着月光窺視着甯靜的圖書館。

她們口中嗚咽着，嬉笑着，似幽靈般久久不願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