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中心禁止明火。”肖峥從前座伸出手，收走齊鳴手上的打火機，揣進了自己上衣口袋。

“指揮中心那幫家夥可不是好惹的，那小豆丁什麼心思都挂在臉上，這和進了龍穴虎譚有什麼區别？”齊鳴像個老媽子似地抱怨，“肖峥，你是不知道上回我來述職，和我對接的那個蔣明川有多陰險，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套我話的人！長得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話裡話外都是打探咱們軍區内部機密的意思。”

“慎言。”肖峥頭也不回地警告他。

“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見得他做出什麼實質性的貢獻，整天拿着個保溫杯不知道做什麼呢……”齊鳴嘀嘀咕咕地看向窗外，細密的雨絲從霧蒙蒙的天空飄落，一頭飄逸的波浪金發突然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那不是科研所的凱瑟琳嗎？”齊鳴挑眉望向往這兒走來的女人。

肖峥正要告誡他别開窗瞎打招呼，齊鳴已經先他一步搖下窗子：“喂！凱瑟琳——”

撐着傘的女人注意到這聲突兀的呼喚，向車這邊投來标準的八顆牙笑容：“你好，齊鳴。”

“科研所也是今天來述職嗎？”齊鳴看着她手裡的檔案袋，不免有些好奇，“你們不是每個月的二十号統一述職嗎？”

“啊……”凱瑟琳頓了一下，而後解釋道，“這個月提前了。”

“深海基地還好嗎？”齊鳴看見她就想起了自己苦苦追愛的老大。

凱瑟琳可能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湛藍的瞳孔盯了他好一會兒，直到齊鳴有些頭皮發麻地縮回車内，她才笑着說：“一切正常。”

齊鳴還想追問自己老大和華如雪博士的近況，肖峥已經控制他那側的車窗緩緩升起：“凱瑟琳小姐，您先走吧，還是正事要緊。”

齊鳴撅着嘴，委屈巴巴地目送凱瑟琳到中心的大門口：“想念老大了……”

“不如想想等會兒宋曈小姐怎麼過來吧！”肖峥打斷他。

齊鳴不以為意：“能怎麼過來？這天就飄了那麼幾絲雨，難不成還能淋感冒？”

話語間，坐在副駕駛的男人打開車門，唰的一聲撐開黑色的自動折疊傘。

宋曈穿過大廳時看見了凱瑟琳，但宋曈并不願意和她多說話，隻簡單寒暄幾句就出來了。大門口，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宋曈一眼就發現1217撐着黑傘往自己這邊走來。

宋曈想起了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1217也是這樣一身肅穆的黑西裝，一闆一眼地告訴她自己的代号。他的真名是什麼？他有名字嗎？怎麼想一個正常人都不可能沒有真名吧。宋曈心裡好奇，面上卻還是淡淡的表情。

自從她在夢裡得知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就像積石一樣壓在她的心頭，讓她再也無法露出往常的笑容——連假裝都做不到。

“小姐，走吧。”1217側過傘，将她的身形籠罩在傘下的大片陰影中。

“嗯。”

齊鳴趴在駕駛座的靠椅背上，他的腦袋和肖峥齊平，兩人靜默無言，看着雨中的一高一矮的監管對象。

宋曈今日特意選了身全黑的套裝，長長的裙擺在她瑩白的小腿側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她全身的修飾僅剩耳側的珍珠發卡，如果有人貼近她的腦袋，就會發現低調溫和的珍珠發卡下還有一枚不起眼的黑色發卡。

宋曈的五官長得優秀，面中的一顆細痣更帶着幾分我見猶憐的氣息，有時候齊鳴想不通這樣的孩子為什麼會出現在東海一區。

比起身邊跟着一群持槍的危險分子，也許她更适合坐在裝潢複古的鋼琴房裡演奏一首悠揚的樂曲。

柔弱。毫無反抗之力的柔弱。

齊鳴心中莫名升騰起這兩個字眼。

“喂，醒醒！想什麼呢……”

肖峥的聲音讓他飛出二裡地的思緒扯回：“沒事沒事，人都到了，我們現在回去還能趕上晚飯……”

肖峥開車和他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如果光看肖峥的臉，很容易就被他“老實人”的長相迷惑，下意識認為他的車技大概和他的長相一樣安分守己。

宋曈坐在風馳電掣的車内，看了眼窗外逐漸昏沉的天色。

肖峥不語，隻是一味地踩着油門。

宋曈懷疑他是想和暮色賽跑，才将車開得如此猛。但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好似這才是開車的正常速度，她也便不好意思開口提讓車降速的要求。

齊鳴坐在宋曈的左側，擦拭着自己的手槍——宋曈不知道那是什麼型号的槍，但畢竟都是手持的，她就統一稱之為手槍。

那把手槍線條流暢，硬朗的啞光材質讓它呈現出黑色獨有的深邃。宋曈開口：“齊鳴，你的槍可以讓我試試嗎？”

齊鳴很大方，卸去裡面的子彈——宋曈發現這些子彈都刻着簡短的字符，大概是經由特殊的工藝制成。齊鳴将手槍遞給她：“諾，你試試。”

沉。這是宋曈對于握槍的第一感覺。明明剛才它還在齊鳴手掌裡顯得迷你，如今在宋曈手裡卻成了一點兒也不趁手的工具。

她翻轉着這把槍，垂着眼簾研究它的構造。

突然，她棕褐色的眼瞳與齊鳴對上，視線交彙的那一刻，槍口抵在了他的胸口——

兩人之間隻有一臂的距離，宋曈輕而易舉地做出了這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