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許雯卻顯得格外平靜,從頭到尾她隻為自己辯解過一句。
“冰塊确實是我給的,但我也喝了冰水……”
她的辯解在咄咄逼人的胡宇甯面前有些蒼白。
誰能給她作證?
當時那樣的場景下,隻有宋曈能為她作證。宋曈确實一開始想舉手說自己可以作為證人,可她忽地想起不久前挂在茵茵房間的日曆。
11。
雜亂的線索如同貓爪下的線團,宋曈左看右看,也隻能看個大概,并不能将其中的邏輯梳理串通。手環的刷題記錄顯示,她探望茵茵的那天是10号,可茵茵為什麼特意指向了日曆的數字11?她清楚地知道宋曈以周三為周期點,她在混淆宋曈的時間觀,可她的目的是什麼?
她在替莫裡打掩護嗎?或者說,她為什麼要替莫裡打掩護?
他們是一夥的嗎?
宋曈深深吸了一口氣,靜滞五秒,再緩慢地将自己腹中郁結的情緒盡數吐出。她開始回憶林薇的日記本。自從看見萊拉身體上的紅痕後,林薇就像變了一個人,對萊拉的情感隻剩憐惜和心疼。
緊接着,宋曈聯想到指揮中心那幫人均顔值闆正的中年男人。假設李峰真的是被莫裡所殺,那他是怎麼安然無事回到避難所的?她去述職的時候,不慎在電梯間聽到過幾個年輕工作人員的閑言碎語。那些人好像不知道她聽得懂中文,肆無忌憚地在電梯間談論着這位倒黴上級。
聽說李峰的死狀極為駭人,他的身體被釘進牆體,倒吊着從口中流出黑色的不明液體……
更奇怪的是,他的口腔裡缺失了一顆門牙。
宋曈的第一反應是某種詭異的宗教儀式,她幼時看見過蘭德夫人總是在遇到難事兒時做一套動作,她不明白蘭德夫人重複這套動作的原因,直到蘭德夫人坦言自己是個虔誠的某教教徒。
如果科學解釋不了問題,其中根源也許在人。
東海一區的宗教發展一直位于全國的前列,不僅是宋曈接觸到的創世神,還有各類保佑人類福壽安康的神明在民間存在。宋曈在查資料時就沒想着找人們視野中的常規門派,而是另辟蹊徑尋找異教徒——也就是邪教的崇尚者。
庫斯狄倫教。宋曈在檢索相關詞後找到了這個與世俗良善格格不入的宗教。
信奉庫斯狄倫教的教徒與其他教徒最根本的區别,在于這個宗教的教徒完全不相信救世主的存在。他們一緻認為隻有來自伽倫塞地獄的惡魔才擁有對罪人的審判權利,而作為教徒,他們會在某些必要時刻召喚惡魔進入自己的身體,來對世間的罪惡進行審判和終結。
偏執。極端。宋曈對庫斯狄倫教隻有這兩個評價。
可她的身邊從未有人顯露過這樣的特性,難道是指揮中心内部的人?可如果莫裡确實是殺人犯,那這個來自避難所的孩子又是如何和指揮中心的其他人聯系的呢?
她的思路斷斷續續,從始至終都像幅缺了一塊拼圖的作品。
茵茵,莫裡,許雯,李峰,蔣明川……
避難所,指揮中心,第三軍區……
咔哒。
她陷入沉思的思緒猛地回收,昏暗的書架外側,傳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有人來了。
但聽上去不像是行動敏捷的野貓——
他從不踩到任何障礙物。
宋曈的心陡然收緊,悄無聲息地書架另一側挪動。
咚!
她的後背突然傳來柔軟的觸感,刹那間的刺激不容許她做出任何思考,她像隻炸毛的貓咪驚得渾身一顫。突然,背後伸來的手扼住了她的脖頸——
她的兩隻手腕和脖頸一起都被動彈不得的力道控制。
“呃……!”她拼命反抗,察覺到自己的雙手被反向拉到外側,而自己的脖頸也明顯被兩隻手扼住,人怎麼可能會有三雙手?!
難道是異種?!
不,不可能,她聽得見異種的生命波動,那是如同人類一般的心跳。如果是異種,她不可能會全然無知!
背後有三個人!
她的心徹底慌亂。
書架外側的腳步聲還在逼近,那腳步聲聽起來不緊不慢,像是來人對宋曈有着十足的把握。
濃重的灰塵味充斥在宋曈的鼻腔内,她擡起腦袋,窗外流動的雲輕撫過明月,将它還給了夜晚。清冷的月光灑進塵封已久的圖書閱覽室,将老舊的實木地闆照得通亮。
室内推移的晃影間,來人的半張面孔被書架遮擋了一半的月光照亮。
“果然是你……”宋曈咬牙,看着眼前漾着甜甜笑意的女孩。
"果然是你,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