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曈姐姐。”茵茵親切地稱呼她。
如果不是宋曈此時受制于人,她甚至懷疑茵茵隻是和自己在開玩笑。她仰頭,看清自己頭頂那顆熟悉的腦袋。
“阿奇,還有……”她一直以為自己身後隻有三個人,直到回頭才發現背後的空間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準确來說,是站滿了避難所的孩子們。
他們一個個背對着窗外的月亮,沉在陰影裡的面容宛若吃人的鬼魅。宋曈表面上保持着冷靜,胸腔裡的心卻止不住地劇烈顫動起來。三個較為高大的孩子控制了她的脖子和手腕,她現在像個亟待審判的罪犯一般跪在地上。
她回過頭看向茵茵:“你們想做什麼?”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長,茵茵正好站在她影子的心髒處。女孩笑眯眯地回答她:“宋曈姐姐,我們并不想對你做什麼。你是我們見過為數不多的好人,就和當初來到避難所的那位一樣。隻是你快要發現我們的秘密了……我們不得不采取點措施。”
“宋曈小姐,你要相信我們,我們不想傷害你。”阿奇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宋曈并不覺得這些話對自己有任何慰藉,這些聽上去安撫人心的話語搭配孩子們陰沉的笑容,宋曈隻覺得毛骨悚然。
她咽了咽口水,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女孩:“你說的‘我們的秘密’,是指林薇的日記本?”
茵茵咯咯咯地笑起來:“你果然很聰明,宋曈姐姐,你不妨再猜一猜藏在日記本背後的故事吧?”
“……”宋曈咬着自己的唇,她讨厭受制于人。
茵茵倒是不嫌她磨蹭,慢條斯理地選了個離她隻有一臂距離的位置坐了下來:“宋曈姐姐,你喜歡人類嗎?”
毫無征兆的一個奇怪問題。
宋曈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但還是秉持着拖延時間的原則回答道:“喜歡。你呢?”
茵茵的神情有些落寞:“以前是喜歡的,現在好像沒那麼喜歡了。”
宋曈冷笑一聲:“是因為……你們變成異種實驗體了嗎?”
“你是怎麼知道?”
宋曈内心簡直忍不住吐槽,但凡你們換個瞳孔顔色來見我,我都說不出這句話!
孩子們原本正常的瞳孔盡數被熔融的黃金覆蓋,呈現冰冷的金色,仿佛蟄伏在這寒涼黑夜中的猛獸。
黃金豎瞳。
宋曈不由得想起那晚厄爾庇斯湖邊的某條魚。那條魚的一切都太過詭異,以至于宋曈當時都沒發現他的黃金眼瞳異于常人,那瞳孔中央的純黑豎線讓她想起了餘城寵物商店裡的品種貓。
茵茵笑時眼睛彎彎的,驚悚的眼瞳居然也跟着染上幾分柔和:“宋曈姐姐,在黎明到來之際,讓我告訴你一些事情吧。”
“現在你的腦袋裡一定有許多關于我們的猜測,并且大多都是正确的——包括剛剛所說的異種實驗體,宋曈姐姐,你在避難所的這幾個月,聯合野貓一直調查厄爾庇斯湖底的異種,還有萊拉以及後來林薇的死因,對吧?”
“請不要用這樣警惕的眼神看我們,我會填補你思維中缺失的部分,将這一切的前因後果都告知你。”
“……你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哈……也許是因為你即将成為少數能夠離開這裡的人吧。盡管你現在還很弱,但也請聽一聽我們的故事吧……”
“許多年前,有一支和你們一樣的科研隊伍來到避難所,他們慷慨而善良,對避難所伸出了援手。你一定聽說了很多版本,但也許你現在聽到的,就是最原始的真相……”
“那支科研隊伍裡有一位年輕的科學家,她與其他人不一樣,她總是平易近人,願意俯下身聆聽我們的聲音。她是個無神論者,卻仍願意坐在我們的教堂内,與我們一同禱告。她告訴我們,如果創世神大人是一位仁慈之主,能夠為災難中的人們帶來信仰和希望,那創世神大人就值得被供奉和追随。在一衆鄙夷宗教神學的科學家裡,她的出現就像是避難所久違的一道陽光。”
“可惜,這道陽光并沒有照耀我們太久,就在普通的某一天消失了。科研隊伍還在避難所勘探實況,隻有那位年輕的科學家消失了。我們不知道她去了何處,若幹年後,我們在報道上看見了她的名字。她在極地的研究中失蹤了……”
“同年,東海一區爆發感染,許多孩子高燒不退,甚至出現胡言亂語的現象。他們在睡夢中大喊要回到海洋,海洋才是他們真正的歸宿。那時的東海一區大部分的居民已經遷移至内陸,剩下的都是第二批次的移居者。他們在恐慌中将孩子們的情況上報指揮中心。”
“指揮中心的辦事效率很高,他們在廢墟裡建起醫療方艙,将所有同一時間發燒的孩子們都聚集到一起,美其名曰統一免費治療。我們至今都不知道當時讓我們發燒的究竟是不是異種感染,但這已經不重要了……比異種感染更可怕的事情出現了。”
“方艙的醫生個個都穿着防護服,給我們定時注射藥劑。半個月的治療後,三十二個孩子死亡半數。醫生告訴我們很快就能成功了,隻要再堅持半個月,我們就能活下去了……”
“是的,我們活下來了,隻是身體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異變。十二個孩子從所謂的免費治療中活下來,成為了後來指揮中心的試驗品。”
宋曈眼眶發痛,她平複了許久的心情:“你的意思是,指揮中心在做人體實驗?”
茵茵解釋道:“不,不是指揮中心,而是指揮中心的某些成員,以及他們背後的勢力。目前我們已知的人員有……”
宋曈報出了人名:“李峰,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