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朝搖了搖頭後又點頭:“書信往來都是由三殿下手下的一個親信寫的,這親信和趙德是遠房表親,書信往來都是正常的家長裡短,而真正的要事都隐晦藏于信的内容中,趙德已經如實交代。”
周離:“為何他這般輕易交代了?”
賀朝:“三殿下那邊已經派人刺殺他,他招不招都會死,不招可能全家都沒命,招了他還可以保下他的妻兒。”
周離點了點頭。
賀朝這時候回來就是告訴周離這些,現在又要趕回大營。
賀朝親了親周離額頭:“等我回來。”
說完又走入了雨幕中。
又過了十餘日,聖上下旨,将參與害死周老将軍的罪魁禍首公之于衆,且全部處死,其家人流放。
而公布的這些人中沒有三殿下,三殿下僅被禁足一年。
周離聽到這樣的消息毫不意外,畢竟三殿下是皇家的人,皇家的裡子面子都要保住,不可亵渎。
雖有不甘,卻無可奈何。
這件事沸沸揚揚的在威洲城又議論了許久,隻要想起就會将趙德這些人痛罵一頓,然後緬懷一番周老将軍。
這事之後,長平侯給周離寫了第一封信,信中廢話連篇,最終隻交代道: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看過信的周離淡淡一哂。
她不記挂侯府,卻也不恨侯府,侯府于她而言和陌生人沒任何兩樣。
她不知自己的親爹為何允許祖父将自己帶來西北,十餘年間不聞不問,曾經好奇過,但現在已然不重要了。
她知道,有血脈相連的人不一定會成為至親的人。
侯府嫡女的身份,京城的富貴繁華,于她而言都是一道一道的枷鎖,如果可以,她甯願一輩子都不回去。
四月下旬,天氣終于真的熱了起來。
周老将軍的事被日漸淡忘,那些痛罵、唏噓、緬懷也随着時間銷聲匿迹。
近一個月未出門的周離,今日穿了一身素紗白衣,在賀朝的陪同下去了雲起山,那裡埋着曆代西北将士的忠骨,也立着周老将軍的衣冠冢。
周離遠在西北,隻能以此方式來祭奠祖父。
周離帶了兩壇名揚酒,還有去年釀的還未來得及喝的兩壇菊花酒,給周老将軍倒了一碗又一碗。
周離輕聲低喃:“祖父,孫女沒用,隻能在賀朝的幫助下抓些牛鬼蛇神,而最後的那人,孫女拿他無可奈何,如果有下輩子,您也學學我那便宜爹,去從文吧,别習武了,窩囊點至少有命在。”
“算了,您窩囊氣受多了,不一定比這輩子活的長。”
周離絮絮叨叨将四壇酒都灑在周老将軍的墓前,賀朝站在幾步之後靜靜看着。
在周離起身時,賀朝才走過去,鄭重的磕了三個頭。
雲起山蒼松翠柏,林叢茂密,除了祭拜少有人來。
二人祭拜過後,便沿着山道返回。
這些日子,周離即便不用故作端莊,整個人也娴靜起來,賀老夫人終于舒心了些時日,除了怨念周離沒來請安。
二人坐在馬車上,周離依舊安靜,眉眼淡然,行到雲起山腳,周離終于開了口:“謝謝。”
這是這麼久之後,周離第一次道謝。
賀朝長歎一聲:“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周離明白賀朝的意思,但周離還是想将曾經思慮過的事情說出來,哪怕,說出口後,自己看起來像個忘恩負義的小人,隻是利用賀朝幫自己查清真相而已。
周離垂眸深吸了口氣,還未來得及開口,馬車颠簸了一下,随即四面八方射來陣陣羽箭。
賀朝一把将周離按在身下,肅沉道:“别動!”
藏在暗處的暗衛紛紛現身,和刺客打鬥起來,與此同時,一道信煙升至高空,這是暗衛之間遇到麻煩的信号。
羽箭停止,賀朝和周離二人掀開車簾,一波又一波的刺客向馬車逼近。
賀朝翻出藏于車下的長槍,囑咐周離好好待着,便從車裡翻出,加入了打鬥。
周離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自是不會聽賀朝的叮囑,何況多一個人多一分勝算。
她從腰間抽出長鞭跟在賀朝身後翻出了車外。
刺客黑衣蒙面,身形魁梧,個個手中拿着長刀,招招直逼人的要害。
周離蹙眉,這些人所用的長刀以及身形,明顯是外族敵寇。
敵寇怎麼能突然出現在雲起山?出現在大辰境内?
隻是此時戰況危及,容不得周離分心。
賀朝看到加入打鬥的周離,又氣又無奈,隻好盡量護在周離身邊,下令留兩個活口,速戰速決。
刺客人數衆多,好在信煙發出後,附近的暗衛又快速趕來。
賀朝手下的暗衛都是千錘百煉、武藝高強,半個時辰後,刺客紛紛倒地,孟冬、孟夏二人生擒兩名刺客,又卸了二人下巴,以防刺客服毒自盡。
戰鬥結束,周離才過來問道:“這些人是敵寇?”
賀朝沒回答反而嚴肅的問道:“有沒有受傷?”
周離這才想起賀朝的叮囑,讪讪的搖了搖頭。
賀朝緩了聲音:“目前還不确定,回去審一審才知道。”
周離便也沒再多問。
其餘暗衛将刺客又檢查了一遍,看看是否有沒死透的。
周離環顧四周,突然看見林叢茂密處寒光一閃,一句“小心”剛說出口,閃着寒光的冷箭已經飛緻近前,賀朝憑着破風聲以及本能閃開,堪堪避過被射中後心的可能,但還是晚了一步,箭矢射中了肩膀。
孟冬、孟夏:“将軍!”
周離緊張的說不出話。
賀朝朝周離笑笑,安撫道:“沒事,不過肩膀……”而已。
說着頓覺肩膀周邊發麻,而後沉沉向前倒地,隻來得及聽到周離一句破了音的“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