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來了。
雨水使人精神萎靡。
潮濕裹挾身體和大腦,幾人都明顯有點不在狀态。
沈伶舟除外。
潮濕的雨季來得再急,也沒有他十二月份的考試急。
沈伶舟每天在做的事就是刷題、刷題。
而楚聿每天在做的事就是欣賞、欣賞。
興許是到了期末考試期,除了樓下早出晚歸的大叔依然保持節奏的作息時間,其餘的住戶都倏然安靜了下來,利用最後一個半月的時間沖刺複習。
突然的安靜,讓沈伶舟倒真有些不适應。
直到某天,小旭跟着學校去參加一項公益活動,剩下三人照例碰頭補課。
蕭楠家的電燈壞了,隻好将教室臨時轉移到沈伶舟的房間。
沈伶舟正聽蕭楠講題,忽然。
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吵嚷聲。
隐隐約約,好像聽見房東大嬸在和什麼人吵架。
蕭楠跑到窗前向外打量,似乎不願意錯過任何一次充當圍觀群衆的機會。
但很快,熱鬧主動找上了門。
走廊上響起雜亂的腳步聲,房東大嬸怒罵道“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報警啦”。
“哐當!”好像是走廊上的鞋櫃被人踢倒的聲音。
腳步聲越來越近,沈伶舟終于從習題冊中擡起了頭。
他緊緊盯着窗口,腰背不自覺彎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腳步聲,可聽到後他心頭卻莫名湧上一股不安。
直到那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從窗口前迅速劃過,接着眼前老舊的木門被人一腳踢開。
屋裡三人條件反射性地齊齊站起身。
一個身穿老舊夾克外套、頭發斑白、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出現在門口,吊梢着狠厲的眼尾,氣勢洶洶。
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他一把推開身後趕過來阻攔的房東大嬸,闊步朝屋内而來,抓起桌上的書本猛地朝沈伶舟砸過去。
蕭楠都吓傻了,一動不動。
倒是楚聿眼疾手快,擋在沈伶舟面前,擡手打掉飛來的書本。
此時沈伶舟的眼睛瞪得很大,睫羽亂顫,在書本飛來的一瞬間無動于衷。
身體裡的血一瞬間凝固了,大腦神經也失去了控制力,導緻身體無法做出下一步動作。
“你這個喪門星!敗家子!”男人再次拎起地上的小闆凳朝沈伶舟猛砸過去。
椅子扔得偏了些,砸在了沈伶舟身後的玻璃窗上。
霎時間,伴随着清脆的碎裂聲,玻璃渣子在半空中亂飛。
“我的玻璃!你賠我玻璃!”房東大嬸一聲尖叫,扯着男人的衣擺往後拽。
男人幹脆脫了外套,大嬸一個踉跄,手裡還扯着他的外套,跌坐在地上。
此時的沈伶舟呆若木雞,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如果不是他的身體在發抖,路人都要懷疑這是否隻是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未曾設想的訪客,沈伶舟甚至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這個男人。
不許他回家,張口就是讓他滾蛋的爸爸。
楚聿闊步擋在沈伶舟爸爸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把人往外推:
“淮海路二十八号南山精神病院,自己打車過去。”
沈父固然五大三粗,到底也是年齡擺在這,哪裡是年輕氣盛大小夥子的對手,隻能任由他拽着他的衣領往外拖,嘴裡還罵罵咧咧:
“老子供你吃穿你就是這樣對我的?你個啞巴老子已經不求你為家裡做什麼貢獻,你這賤種看不得你弟弟好是吧,害得你弟弟被退學,沒書讀,跟你一樣一輩子都是文盲下等人,你滿意了?!”
楚聿揪着他衣領的手倏然頓住。
他淩厲的眉宇深深蹙起,快速回頭看了眼沈伶舟。
沈伶舟還像開始那般呆若木雞,噙着水光與不安的雙眸直直望着這邊,即使隔很遠,也能看到他因為恐懼劇烈顫抖的身體。
楚聿定了定神,肩膀發力,一把将沈父推出去。
沈父不甘心,在走廊上環伺一圈,抄起不知誰家的水壺往裡狂奔。
“哐當!”
又是一聲巨響,吓得在場衆人均是打個寒顫。
楚聿高大的身軀擋在狹小的門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緊握的拳頭重重側抵在門框上,震的整片牆壁都在顫。
他居高臨下俯視着沈父,眼底一片森寒:
“你打算識趣點滾出去,還是讓警察把你請去局子喝茶。”
沈父仰視着楚聿眼底的漆黯,在他漂亮到極具攻擊性的五官中既是驚豔又是驚懼。
喉結快速滑動了下。
嘴還硬着:
“毛沒長齊的小子想吓唬誰,你盡管報警,看警察管不管老爹教育兒子的家事!”
楚聿擡起眼,冷哧一聲。
他下巴低了低,湊近到沈父眼前。
那雙總是漫不經心的雙眼,此時眼尾上挑如寒刀,夾雜幾分輕蔑,笑道:
“是麼。那麼不知道警察管不管搶劫犯罪擾亂社會治安的事呢。”
沈父那張老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他不懂這句話的含義,隻是被對方那雲淡風輕又意氣揚揚的表情唬住了。
但嘴硬還是得硬一硬的,不然多活那三十多年的臉往哪擱。
“你還别吓……”
楚聿似乎沒有耐心和他繼續糾纏,打斷他:
“貴家二公子不經我允許轉走我四萬九千元,我上門追回錢财他卻言語威脅,不知道上了法庭法官會怎麼判,是非法獲利還是直接定性為搶劫,叔叔你覺得呢。”
沈父的嘴硬不起來了。
楚聿輕笑一聲,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道:
“據我所知,貴家二公子現在隻是被退學,大不了加把勁重考一次,可如果被記錄在案,叔叔就得好好掂量掂量,提前做好沈家斷子絕孫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