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空無一人。
指針已然轉到十二點,除夕已過,新的一年到來了。
孤兒院離家并不近,她在路上耽誤了時間。
麥籽就站在那裡,房屋還是之前的模樣。
十八歲生日時,說着要一起過年的人,并不在這裡。
她僵硬地将目光移到桌子上,精緻包裝的禮物盒仍舊在那。
呵——
她連自己準備的禮物,都沒有拿走。
淚決堤而出,模糊的視線中,禮物盒似乎出現了重影。
在她準備的禮物旁邊,還有一份——
“咚咚!”
玻璃瓶滑落的聲音在麥籽的心頭重重敲擊。
她猛地回過頭。
循着聲音來處看去,半開的房間裡,一隻纖細白嫩的手垂落在床邊。
寒風穿堂而過,将房間門吹得大開。
那雙漂亮的狐狸眼閉着,被淩亂的發絲遮掩住。
眉間的痣卻直直地紮進麥籽的眼睛裡。
是林藤枝。
麥籽怔愣一瞬,極快地跑過去,唯恐自己再次出現了幻覺。
掌心結痂的血痕再次被用力掐住,疼痛感襲來,頭腦卻無比清醒。
直到輕緩的呼吸聲近在咫尺,她的心才落到了實處。
這時候,她死機的嗅覺才開始發揮作用。
空氣中夾雜着一絲若有如無的酒味。
她看到床邊的玻璃瓶隻剩瓶底晃動着微末的紅色液體。
林藤枝醉了。
她滴酒不沾,一杯就倒。
整整一瓶紅酒,能讓她醉得毫無知覺。
麥籽的眉皺起來,她有些擔心從不飲酒的人攝入過量的酒精會不會出問題。
“我媽媽說沒有問題的,紅酒不傷人。”葉穗依舊叽叽喳喳的。
“麥籽,新年好啊!”
“春城好暖和,有空你和林姐姐一定要來。”
“嗯,謝謝。新年好,葉穗。”
麥籽挂斷了電話,總算松了口氣。
寒風吹在臉上,刺激到皮膚都震顫。
麥籽擡手,想将林藤枝的胳膊放進被窩,卻突然頓住。
自己的手過于寒涼,她皺着眉找了個衣服包着,把女人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被窩。
緊接着麥籽靠坐在床邊的地上,目光沒有一刻從她的臉上移開。
像是偷腥的貓,貪婪地珍惜和林藤枝在一起的每一分鐘。
她真的瘦了好多。
臉頰都清減,眼下也是失眠已久的淡淡黑紫。
分離的日子,不隻是一個人活得艱難。
醉了酒的林藤枝睡得也不安穩,她的眉緊緊蹙着,時不時咬住唇瓣。
麥籽的手指輕輕描摹着她的輪廓,從眉心的痣,到高挺的鼻尖,最後落到那唇上。
她始終隔着距離,并未觸及皮膚。
她看到那唇泛着水光的酒漬,呼吸都放緩。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林藤枝一無所覺。
莽撞的、任性的麥籽,應該親上去,以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麥籽湊上前,甚至能感到林藤枝呼吸的熱氣,看清她臉上細小的絨毛。
但——
她最終退開了。
她隻是将自己的手指放進溫暖的腹部驅散掉寒氣,才敢擡手撫上林藤枝的眉骨。
麥籽小心翼翼地将那緊皺的眉撫平。
克制這種東西,第一次在麥籽的身上出現。
她稚嫩的眉眼好像能看出幾分成熟的模樣。
空氣安靜下來,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輕輕地交纏。
過了許久,麥籽伸出一隻手撿起地上滑落的玻璃酒瓶。
在林藤枝的唇接觸過的瓶口,落下沉重的吻。
麥籽鼻腔裡的酒味變濃,她的唇帶着笑意,欣喜于自己染上了和林藤枝同樣的酒氣。
“晚安。”
“做個好夢吧。”
後半夜,雪終于從熱鬧的氛圍裡抽離,靜靜地下着。
林藤枝平緩的眉微微抽動,她睜開眼的時候,隻看見自己靠近床邊的被子上輕輕的壓痕。
她伸出手,上面似乎還殘餘着溫度。
醉酒過後,她的頭腦并不清醒,有些發昏。
拉開房間的門,她的目光第一時間在四周轉了一圈,最終落到放在桌子的禮物上。
被帶走了一份,餘下的那份下面也壓着一張紙條。
似曾相識的場景。
林藤枝揉着眉心走過去,她拿起紙條,上面寫着:【姐姐,新年快樂】
【我已經申請住校了,并且在學着如何改正自己的錯誤。】
【回家來住吧,我想讓你睡得好一點。】
女人一隻手撐着桌面,她拆開了包裝精美的禮物。
那是一款藤蔓造型的銀質項鍊。
纖細的藤蔓緊緊纏繞着一株飽滿到垂墜着的麥穗。
廚房的陶罐此刻才開始發出咕噜噜的沸騰聲,醒酒湯的氣味肆意飄散。
有人的心,再次掀起了幾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