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皎一手捏着他腳踝,一手托着他腳心,擡頭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但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從踩到積水地雷開始他就問過解方要不要回家,要不要請個假,解方不聽。
現在燒成這樣,他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而後低下頭,慢慢将解方打濕的襪子從白皙的腳上褪下,兩隻都如此操作,最後解方光着腳,被裴雲皎安排着晾腳。
鞋襪都穿不了了,他隻能赤腳坐在座位上,腳下墊着鞋子,這個場景别提多怪異。
最起碼。
對于向來很體面的解方來說,很怪異。
天氣熱,醫院開着空調,吹的是冷風,解方光着腳不會覺得冷,但穿着濕鞋襪絕對會冷。
他心裡清楚,也别無他法,隻能如此。
兩個人誰都不說話地坐了十多分鐘。
解方皺眉換了個姿勢。
裴雲皎注意到了,問:“哪不舒服?”
解方拿側臉對着他,不說話。
“我叫護士?”裴雲皎拿不準,搬出有權威的醫護來。
解方終于被威脅到了,不爽地抿緊唇,須臾嘴硬道:“沒事。”
裴雲皎暗暗觀察他,他歪着身子,因為發燒有些犯困,坐姿不安分,時不時就挪挪屁股側側腰,大概是因為醫院的椅子太硬不舒服,而他發燒渾身疼,如此才坐不安分。
裴雲皎沒有立馬做出動作,而是等他歪着腦袋睡着了以後才輕輕把他搬挪到自己身上,單手環腰橫抱着,讓他靠在自己頸窩,坐在自己腿上。
這樣換了個“座位”,解方明顯就不那麼難受了,緊皺的眉頭都舒展開,靠在裴雲皎身上睡得更熟。
不過因為穿着校服,他們這樣的依偎行為還是被不少人關注了,男女老少路過都要用奇異的眼神盯他們一眼,然後在看到解方蔫吧的病态後轉而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裴雲皎低下頭,不去注意那些視線和關注,隻關心着解方睡覺時有沒有亂動他挂水的手,有沒有哪會因為姿勢原因不舒服發麻。
液體輸完,解深才來。
來時解方正光腳坐在裴雲皎身上,由護士給取針頭。
對于解方的高燒,解深已經見怪不怪,但也心疼難免,他把解方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瞅自己兒子全須全尾的,心裡才安定,“沒事就好,今天下雨,沒注意又着涼了?”
“嗯……”解方剛醒不久,極想從裴雲皎身上下來,但沒有鞋給他穿。
解深轉過身蹲下,說:“爸背你。”
解方扭頭看着他寬闊的後背,沉默了一秒,說:“……不要。我很重了,不是小時候。”
裴雲皎放下解方,“叔叔,我來吧,我背。”
解方望着這兩個人,有種誰都不想選又無法不選擇的困擾,不過比起讓老父親承重,他更願意讓裴雲皎吃苦。
畢竟他愛吃,自願吃,那就讓他吃個夠。
解深撿了解方的鞋子,“那辛苦了啊雲皎。還耽誤你時間了。”
解方撲上裴雲皎的後背,有些不大高興解深關心裴雲皎。
“沒有的事。”裴雲皎說。
裴雲皎穩穩地把解方背起,颠了一下,側頭對解方輕聲說:“……我兜裡,手機,你給老郝打個電話,就說你爸爸來接我們了,水也挂完了。報個平安。”
解方伸手進裴雲皎校褲兜裡摸,摸出手機打電話,和那邊的老郝嗯嗯好好的交流了一分鐘,挂了。
等坐入車内,解方把手機還給裴雲皎。
心情又默默地差了幾分。
一無所知的裴雲皎還沒注意。
解深開車出庫,看了眼後視鏡,說:“我把你們倆送回家,還要回一趟公司。今天小方就在家裡休息,我已經給你請好假了,明天也要輸液,你發燒沒兩天退不下來。雲皎自己看着情況,我請的是一天的假,下午去不去學校看你自己。”
解方的心情又又默默地差了幾分。
這次裴雲皎注意到了,他用“好”回答了解深的話,轉頭問解方是不是還難受。
解方自我寬解。
……别生氣,剛退點燒,别又氣高了。
裴雲皎:“怎麼了?”
解方有氣無力地咬牙切齒說:“……沒怎麼,可能是運氣不好吧,上次的化學作業竟然寫錯了。全班就我和蕭齊寫錯了。”
裴雲皎一時沒懂,“什麼?”
“二十三頁和三十二頁……”解方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寫了一遍“忍”,繼續陰陽:“……可能當時你跟我說的時候,我聽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