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長孫弦佩讓許逐向任潛帶話,說在東郊等他。任潛彼時正躺在小榻上歇息,聽聞後連忙從小榻上爬起扶正幞頭趕來。
“長孫大人。”
長孫弦佩站在襄水岸邊,此時正值河流的枯水期,水位下降河道變窄,襄水的水流弱了很多,河床與岸邊的碎石裸露出來,水位低淺,水底更是一覽無餘。
任潛的聲音在水流與碎石的微弱沖擊聲中顯得格外突兀,長孫弦佩轉過身,還能看到任潛頭上冒着細密的汗珠。
“長孫大人,薛将軍可是同意了?”
長孫弦佩點點頭又搖搖頭,“還是要見過薛将軍才知道。”
“那薛将軍在?”
“校場。”
任潛拭去頭上的汗道:“事不宜遲,大人,我們現在去見薛将軍吧。”說着任潛急匆匆踏出兩步,走出一段距離才想起身後的長孫弦佩,回過頭又對岸邊的長孫弦佩催促道:“大人,我們快走吧。”
“……來了。”
薛硯聽的校場距襄水不過三四裡,長孫弦佩站在襄水岸邊的時候,校場裡的士兵早就注意到,如今長孫弦佩與任潛剛到校場大門前,值守的士兵就直接引着兩人進去了。
“薛将軍打擾了。”任潛先向薛硯聽彎腰拜了拜,“想必長孫大人已經向将軍說過運河的事情,開鑿運河的工程要占用襄水這塊地,将軍您看……?”
薛硯聽指節在桌上輕叩,眼睛從任潛身上落到進來後就站在一邊的長孫弦佩身上,“天子之令,利國利民之福祉,我自然不該拒絕。可我若是把襄水這塊地給了你們,我這些多出來的兵又要到哪裡去呢?我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長孫大人和任大人想征用這塊地,總該給我一個練兵的地方。”
“下官正是為了這件事而來,”這是有戲,任潛心道,“東郊從薛老将軍開始就是薛家練兵的地方,工部不欲多占,将軍隻需将臨近襄水的這片地方劃出來就可以。至于多出來的這些兵,将軍可以先安放到東郊的校場,容我上報,不多時為将軍請下來一塊地。”
薛硯聽忽而笑了,“不多時是幾時?你一個工部員外郎的話有什麼用,又能為我請來什麼地方做校場?如今天下形勢莫測,正該是要練兵的時候,現在兩位大人空手套白狼還要我縮減營地,還真是什麼委屈都讓本将軍受了啊。”
“将軍,下官不是空手套白狼……”任潛說了半截的話頓住,他一個員外郎的話确實沒什麼分量,任潛為難過後卻還是神色堅定道:“将軍,我雖然隻是個員外郎,卻也明事理。将軍放心,我既說了會為将軍請下來這塊地就一定會請下來。”
“就算剝去我這身官服我也一定會為将軍請下來。”任潛将頭上的幞頭一摘,捧在手裡就要踏步離開,“我現在就到陛下跟前去請!”
長孫弦佩把他扯回來,“我還沒說話呢你着急摘什麼帽子脫什麼官服?”
長孫弦佩松開他,對坐在正位上的薛硯聽道:“将軍練兵是為了大周,工部修建運河也是為了大周,既然都是為了大周盡心竭力,斷沒有叫誰受委屈的道理。要修建運河占了将軍的地方,本就該劃出另一塊土地補給将軍。陛下既然将這件事交給我,我便可全權向将軍擔保,在運河正式開鑿修築前我一定為将軍向陛下請示下來一塊練兵的方補給将軍。”
“若是不成呢?”薛硯聽反問。
長孫弦佩上前兩步:“若是不成,我便交由将軍随意處置。”
薛硯聽盯着她看了會,接着站起來走到長孫弦佩面前,“那便如長孫大人所言。若是不成,長孫大人便任由我處置。”
任潛看看薛硯聽,再看看長孫弦佩,腦海裡突然竄出前幾日晚上自己請長孫弦佩幫忙勸說薛将軍時,長孫弦佩說出的那句意味不明的“同僚關系”,終于慢半拍意識到了什麼,當即心下一驚,暗自思忖自己應該在來之前再打聽打聽兩人之間的關系。
“任大人,回去請工部着手勘測運河的事宜吧。”長孫弦佩道。
“好好好,我這就去準備。”任潛回過神來當即神色肅正的應下,戴上幞頭轉身朝外面走出幾步,剛要踏出門外又回過身頓住,看了看薛硯聽,又看了看長孫弦佩:“長孫大人不走嗎?”
長孫弦佩走過去,“要走的。”
任潛道:“大人剛才不走,我還以為大人不走了。”
“……你走的太快了。”
“啊……”任潛擡手撓頭尴尬的笑了笑,“是下官的錯。”
從東郊回來進了城内,任潛就要辭别長孫弦佩去工部準備修築運河的事宜。臨走前任潛憂心道:“雖說開鑿運河是個大工程,準備的時間理應要久一些,但上面催得緊,該準備的也都準備的差不多了,等到真的去勘測恐怕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大人說要為薛将軍讨地,是不是時間有點來不及了?”
“不必擔心,我替薛将軍去向陛下讨一塊練兵的地,事情的利弊就擺在這,陛下不會拒絕的。”
“可是薛将軍那樣說……”任潛眼裡充斥着擔憂,“大人說要為薛将軍找一塊新地方,短時間内着實不容易。大人,若是不能讨來這塊地,結果我同大人一同承擔。”
長孫弦佩看着任潛臉上的擔憂也沒再解釋,笑着說了聲“好”就讓他趕緊回去了。
待任潛走後,長孫弦佩直接進了宮。
乾文殿外,長孫弦佩站在石階下道:“我有事與陛下禀報,勞煩海公公通報一聲。”
海德盛道:“不巧,莫大人在裡面,正與陛下相談甚歡。況且陛下有言今日他人不得打擾,大人您看要不能挑個别的時間再來?”
“事關修築運河一事,還是麻煩海公公通報一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