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沈鶴手上再添力道,太監面容瞬間扭曲,仿佛下一刻便能聽見骨骼斷裂之聲。
“說!老實交代,究竟是誰指使你的?如膽敢有半句欺瞞——”
她威脅的話還沒說完,那太監便滿臉通紅地高聲喊道:“我說!我說!你先放開我!”
沈鶴皺了皺眉,手上稍松,卻并未完全放手。
那太監又尖着嗓子叫喚道:“太、太子殿下!您快讓她放開我,我說,我什麼都老實交待!”
太子颔首:“好,本宮答應你,隻要你如實招來,本宮可酌情饒你一命。”
聞言,沈鶴心中不免生疑,直覺此事有詐。她嚴刑審訊過無數人,從未見過如此輕易松口的刺客。若此人真是楚琰指派的,那簡直是守夜營的恥辱。
太子見她竟然沒有松手的意思,下意識看了眼楚瑄,又擰眉轉回目光,命令道:“你,那個侍女,你叫什麼名字?沒想到皇兄身邊還有如此身手不凡的侍女。你今日救了本宮,本宮日後定當重重賞賜!但現在本宮命你放開這刺客,本宮倒要聽聽他能說出什麼來。”
“......奴婢名叫沈鶴。太子殿下,奴婢認為這刺客有蹊跷,望殿下莫要被其謊言所欺。奴婢可以有法子可以逼問出真相,保證他出口之辭絕無弄虛作假。”
那太監聞言,又是一陣亂叫:“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奴才所言句句屬實,求您饒命!殿下,您答應了會饒奴才一命的……”
太子沉聲道:“好了,放開他。”
沈鶴依舊未動,她瞥見不遠處宮廷侍衛的身影越來越近,心中盤算着如何能再拖延僵持一會兒。
楚琰發現她不見了定會來尋找,隻要等到他現身,就由不得這太監胡言亂語肆意栽贓了。
然而,一道平靜清朗的聲音開口:“沈鶴,先松手吧。”
她擡眼,隻見楚瑄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眼中既有堅持,又有審視,更有懷疑。
沈鶴微微一頓,随即,她依言松開了手。
那太監終得片刻喘息,咳了兩聲,顫抖地開始坦白:“懇請殿下寬宏大量饒了奴才一命!奴才是承乾宮中的人,幼時曾于宮外随戲班遊走,習得些粗淺武藝——今日辰時前後,有人找到奴才,以劇毒相脅,命奴才于宮宴時誘騙太子至偏僻之處行刺。那人許了奴才出宮自由及一筆重金,保奴才後半生衣食無憂。”
太子問:“威脅你之人是誰?”
“是、是一個侍女,像是宮外來的,但她說,她是三皇子殿下的人。”
此話一出,氣氛似乎詭異地靜止了一瞬。
太子臉上一片愕然和難以置信,他目光轉向楚瑄:“皇兄,這,這竟然真的是三弟要害我......”
楚瑄神情凝重,追問道:“你何以斷定她是三皇子之人?”
小太監支支吾吾道:“她、她手上有三殿下府邸的令牌,而且,三殿下今日入宮時奴才遠遠看到了,就是她跟在三殿下身邊。”
話已至此,沈鶴不可能還沒有反應過來。今日随楚琰入宮的唯她一人,她身上也的确一直攜帶着王府的令牌。顯然這小太監和他真正是主子也對這些了如指掌,精心設計此局,欲加之罪。
可惜他們隻知楚琰今日帶了一個侍女入宮,卻沒有來得及目睹她的面容,也怎麼也不會想到此刻她會出現于此。
沈鶴問他:“如此說來你能辨認那女子的樣貌?”
小太監立刻點頭如搗蒜:“沒錯!我肯定能認得,隻要讓我見到她的臉,我一定能指認出來!”
沈鶴心中冷笑連連。若非她和楚瑄偶遇這個意外,按照正常走向,待到太子遇刺之事傳開,帝後和皇子們都會聞訊趕來。屆時這太監不管她長什麼樣,隻要看到她跟在楚琰身邊,就會一口咬定那個威脅指使他行刺的幕後黑手就是她。
真是一盤好算計。
那太監一番哭訴将“真相”和盤托出,誠惶誠恐地看了眼太子,又撲在地上涕淚橫流:“太子殿下,奴才全都老實交代了,求您寬宏大量饒奴才一條小命吧!奴才絕對無心為惡,您就是給奴才十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對太子下手啊!都是那個女人威逼利誘,若是奴才不從她便揚言要用什麼牽機毒取奴才性命,奴才隻想求一條生路,求殿下饒命,求殿下饒命啊!”
竟然連守夜營慣用的秘藥牽機毒都知道,看來這盤局布得十分周密。
太子揮了揮手,對他道:“你先起來,本宮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你能及時悔悟,本宮可予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隻要你屆時能夠幫助本宮指認出真兇。”
小太監連忙答應下來,抹了把眼淚顫顫巍巍起身。
安靜沉默許久的楚瑄忽然開口:“等等,你方才說——牽機毒?”
小太監愣了一下,“正是,好像就叫什麼牽機毒,奴才沒聽說過,但那女子聲稱此毒毒性猛烈,中毒者若未按時服用解藥便會七竅流血而亡,奴才也是實在害怕,這才一時糊塗着了她的道......”
楚瑄目光自他身上掠過,最終落在沈鶴身上。
沈鶴神色自若,立于一旁,面不改色。
就在這時,一列被甲執銳的内廷侍衛終于趕來,随之而來的是一聲響亮的通傳:
“陛下駕到——三皇子殿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