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一愣,“什麼?”
楚瑄施然倒了一杯茶,側身遞給她:“喝點茶水吧,一直站在後面不累嗎?”
沈鶴環顧四周,宴上衆人皆沉醉于觥籌交錯中,無人注意到他們。她接過茶,眼眸微眯:“你這是什麼意思,又想搞什麼把戲?”
“我隻是擔心你會口渴疲憊。這樣的宮宴動辄一兩個時辰,宮中規矩繁多,侍者們被要求一動不動在主子身後侍候,十分辛苦。這也是為何我進宮時并不愛帶着侍從。”
沈鶴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思索片刻,傾身向前低聲道:“事到如今,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究竟意欲何為?為何要于衆人面前認我為侍女,莫非你樂見太子受挫?”
楚瑄不置可否,而是道:“你要此刻在明華殿同我争論這個?我還以為,你會等宴會結束再尋一處僻靜角落,将我逼壓在牆角慢慢審問......”
“别岔開話題,趕緊說。”
他低着頭,烏發輕垂,指節分明白皙的手拿起一個小碟剝起了葡萄。“你将這杯茶喝了,我便告訴你。”
沈鶴眉頭緊鎖,瞪了他半晌,最終一仰而盡,将空杯重重置于他案上。
楚瑄唇角輕輕勾起一個弧度,“我并非為了與太子作對,我們之間又無仇隙。隻是今日遇到的恰巧是你,我知道策劃這場刺殺之局的人并不是你,故而不願見無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
沈鶴冷笑道:“說得冠冕堂皇,隻怕你是忌憚自己中了我的牽機毒,才不得已出手保下我吧。”她拿起案上酒杯,佯裝為他斟酒,實則貼近他耳畔冷冽地威脅道:“畢竟若我死了,你永遠也不會有機會得到牽機毒的解藥!”
聞言,楚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仿佛很認真地思量了她的話,“唔,誠然,我雖不信這世間存在真正無解的毒,但也不願以自己的性命相搏,所以你說得沒錯,我此刻的确很需要你。”
說着,他輕輕用帕子拭手,遞給她一盤剝了皮的葡萄。圓潤的果肉晶瑩剔透,色澤極其誘人。
“喏,給你的,我的誠意。”他朝她微微一笑,眸光水潤明亮,看起來真誠無比:“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掌握着我的解藥,恐怕日後我們之間的糾葛會越來越深。”
沈鶴眼神微眯,與他對視片刻。最後她拈起一顆葡萄送入口中,咬破柔軟的果肉瞬間酸甜交織溢滿舌腔。
楚瑄見她吃下葡萄似乎十分愉悅,複又轉回案前用筷箸在果盤裡專心挑揀。
沈鶴一邊嚼着葡萄,一邊在心中默默盤算:管他到底心裡打着什麼鬼主意,至少他已确鑿無疑中了她的牽機毒。牽機毒一旦發作痛不欲生,她從未見過有人能硬抗毒性而不打滾求饒的。就算他此刻還有什麼小算計,待到毒發之時也得乖乖聽話任由她擺弄。
她正暗自思量,忽覺有道目光自不遠處投來。擡眼望去,恰好與楚琰的目光相遇。
他面色依舊沉穩,喜怒不形于色,漆黑的眼眸卻裹着一絲道不明的晦暗。
沈鶴敏銳地察覺出他眼含愠色。她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對他言行舉止間流露出的細微情緒都再了解不過。
今日她行事魯莽,又自作主張,必然惹得他不快。楚琰向來最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
“你在看什麼?”楚瑄忽然說。
“這是宮中珍藏的桂花酒,酒性溫和,你要不要嘗一點?”
“不、不必了。”她連忙推辭,卻不慎在推拒間将酒盞打翻,散發着醇厚酒香的液體一下子傾灑而出,一半灑在他那印有淡雅雲紋的白衣上,一半則濺落在她的墨色長裙之上。
二人都愣了一下,楚瑄拿起一隻絲帕先替沈鶴擦拭,“不要緊,是我沒拿穩。”
沈鶴卻猛地退後一步。
“不用管我。”
她退到席位後方,一個侍從該待的位置,随意地用手撣了撣裙擺。待一切收拾妥當,她才緩緩擡頭,大殿對面的楚琰依舊用那雙細長眼眸靜靜地注視着她,神色淡漠,将她方才的狼狽與局促盡收眼底。
沈鶴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
大殿之上蕭貴妃的聲音在在這時候傳來:
“陛下,今日乃除夕佳節,臣妾鬥膽借此吉日向您提出一個請求——您可還記得前陣子,您與臣妾說起要為我們琰兒擇選王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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