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瑄那放在沈鶴衣領處的修長手指微微一頓,卻并未停下,依舊溫柔地為她系好衣帶。
沈鶴低垂着頭,眼角的餘光瞥見楚琰身後,謝明婉正與他并肩而行。
“皇兄腳步如此匆匆,還以為你們急着離去,卻不想是與美人在此親昵。”楚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語氣似調侃,卻聽着委實不太友善。
“三弟慎言,她是我府上貴客,我們隻是朋友之誼。”
謝明婉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轉,似忽然明悟了什麼,展顔笑道:“臣女早就聽聞大殿下謙遜尊禮,待人皆循君子之道。不過依臣女看,這位姑娘清雅沉靜,自有氣度,與大殿下着實相配。”
她顯然有所誤會,楚瑄禮貌地微微一笑,并未多言。倒是楚琰面無表情出聲制止:“好了,明婉,休要胡言。皇兄私事豈容旁人随意置喙。”
謝明婉委屈地抿了抿唇,心想自己也不過是客套幾句罷了,自己這般殷勤還不是為了幫楚琰拉攏人心。
沈鶴低聲提醒一句:“殿下,時候不早了。”
楚瑄輕輕點頭,看向楚琰道:“三弟,若無其他事我們便先回去了。看這天色一會兒怕是要大雨,你與謝小姐回程路上也當心慢行。”
“等等。”
楚琰忽然叫住二人。“本王覺着皇兄身邊這位姑娘看着十分合眼緣,不如日後有空多來本王府上做客?
楚瑄皺了皺眉,剛要開口,楚琰又道:“明婉方才也對本王說甚是喜歡她,對吧?”
謝明婉立刻點頭,附和道:“是啊,臣女與三殿下婚期将近,這些日子要操勞籌備諸多事宜,一個人都有些忙不過來。若是大殿下肯割愛,讓您的這位朋友來陪我幫幫忙就好了,我定以好茶好水招待,絕不會委屈了姑娘。”
楚瑄道:“多謝小姐美意,隻是她身有傷勢,近日恐不便四處走動。願謝小姐與三弟婚事順遂,屆時大婚之日,我們定攜禮前去祝賀。”
說罷,便不再多言轉身離去。沈鶴恭敬地向二人福身告退,隔着白紗,楚琰想從她神态中尋得一絲猶豫或神傷的情緒,可是她動作利落疏離,甚至沒有一絲多餘的停留。
望着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謝明婉感慨:“這位涿光山來的姑娘也不知有何神通廣大之處,竟讓大殿下如此上心,如今還要把人藏在府裡,藏得這般嚴實。”
楚琰沉默地凝視着遠處,眼神晦暗,心中莫名湧起一股失控與煩躁的感覺。他一直望着二人走向門口的馬車,熟稔地同坐進車中,而後放下簾子,徹底消失在視線裡。
*
那日蕭侯府上,楚琰向沈鶴交代了繼續追查明棠的命令。沈鶴正一籌莫展不知從何處下手,很快,大理寺的卷案便如流水般送到了長皇子府。
楚瑄将她喚至香雪齋,攤開一卷案件綜冊于她眼前。
卷上所載正是海棠閣閣主明棠一案,堂審既定其刑,然翌日竟有人暗通獄卒将其劫獄而去。一個大活人就這般堂而皇之自天牢中消失得無影無蹤,聖上震怒,當即下令大理寺在三月之期内将人緝拿歸案。
沈鶴快速覽畢,擡眸露出一抹不解之色,“殿下為何讓我看這個?”
“這是大理寺今早送來府上的。我回京後奉父皇之命在大理寺供職,按察司使一職品階雖高,卻鮮涉實務,可這回大理寺卻一反常态送來這麼一樁棘手的案子,我想,或許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大理寺卿如此行事。”
沈鶴沉吟,試探道:“殿下是指,三皇子?”
楚瑄看向她的雙眼,“你覺得此等手筆可像他所為?”
沈鶴假裝思量片刻,如實說道:“我從前在他身邊為他做事,确知他與大理寺卿關系匪淺。大理寺卿魏仲南表面秉持中庸之道,倚靠聖上不涉黨争。然魏家這些年暗地裡倒賣官鹽,牟取私利。此條罪證不久前為楚琰所獲,恐怕足以憑此驅使魏仲南為其所用。”
“既如此,他為何要将此案推至我處?”
“這我便也不清楚了,但我猜想,或許正因此案棘手,劫獄之事大概率與太子脫不了幹系。大理寺不願公然招惹太子,他們便将這燙手的山芋抛給殿下。”
楚瑄若有所思點點頭,“你說得有理。依你看,我是否該接下這個燙手的山芋?”
他一直在征詢她的意見,甚至有些過了。沈鶴心中清楚自己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此事關乎重大,我不過一個奴婢,不敢替殿下妄做決定。”
他輕歎一聲,“不是說過不再以奴婢自居嗎?似乎每每與你談論起什麼,你不願深言,便自貶身份退避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