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逍假裝沒聽到,幹脆暫停了任務提示。
系統簡直瘋了:【淩逍,你明知道茶裡面這小子放了東西,怎麼還喝下去!】
【xx,好歹毒的小子……竟然冷靜地在最後關頭幹出這種事,誰能想得到一瞬間他就做出這麼快的反應呢!】
淩逍:【喂,他要殺我,你不會在誇他吧!】
系統:【我是瘋了才去誇殺人犯!任務先别管,你到底知不知道茶裡有毒!】
淩逍:【我當然知道。他給了我所謂最後一次機會……但是怎麼說呢,我不需要。】
【我能做的一切,早已經做完了。而李耀成曾經種下的惡因,也即将迎來最終的果。】
【這就是結局。】
淩逍仰頭,爽快将茶一飲而盡。
然後擡眼,對俯視的少年說道:“我說的都是真心的。”
她毫不猶豫,幹脆地将一切僞裝敲碎殆盡。
“你應該知道,我不是王燕紅。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找出程小櫻死亡的真相。”
“現在真相大白,你,該去的地方是監獄,為自己的罪惡付出代價。”
她點了點李耀成,又坦然點了點自己。
“而我……也該離開了。”
李耀成哂笑,不以為意:“什麼真相?我隻是配合您的猜測,随口說說而已。連證據都沒有,媽媽,你打算就這樣污蔑自己的兒子嗎?”
眼前一點點暈染開來,一切逐漸變得模糊。淩逍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意識,不動聲色地捏緊了桌沿。
她隐秘地看了一眼窗戶内的挂鐘,以及矮牆上被枝葉隐蔽的微型攝像頭。
“怎麼沒有呢,”淩逍摸摸下巴,驚訝反問,“我看起來就這麼傻?”
她道:“證人證言,不在場證明,路線,報警複原錄音……一切都指向你。除了你,别無他人。”
李耀成不可思議地看着淩逍,盯着她,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的聲音不大,唇角弧度有些不協調的不自然,似乎這十四年來幾乎不曾這樣大笑過,連院子樹梢上的烏鴉都不曾被驚醒。
直到李耀成不由擦了擦眼淚,才好笑地說道。
“媽媽,沒想到你對這個世界這麼不了解……你到底來自哪兒啊?”
“沒有兇器,沒有發現屍體,即使你和梁警官再懷疑我,可是你們永遠也不會有完整的證據。”
他道:“我已經徹底處理幹淨了,媽媽。”
那把刀,第二天早上就回到了廚房,成為日複一日的生活用品,毫無痕迹。
而屍體……
“你知道這幾年剛傳到省裡的DNA技術嗎?”
淩逍死死攥着桌沿,自顧自道:“時間過了一年,還不算太長。一旦梁警官發現屍體,就可以從微量DNA中提取信息。”
“即便是部分降解,還可以擴增片段,或者是通過環境DNA鑒定……案發第二天,我記得你胳膊那裡多了傷痕,是程小櫻反抗的痕迹嗎?噢,原來你的血液,直到今天仍舊在那裡留下了痕迹啊……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現代法醫學已經比你想象得更加先進許多。”
“唔,什麼叫處理幹淨?凡走過必留下痕迹。李耀成,還記得那天我們的對話嗎——”
“證據隻會被埋藏,絕不會消失!”
“你自以為是握住他人生命的神,但這個世界上,你,我,所有人都隻是生活着的普、通、人!”
淩逍喘着粗氣,在李耀成憐憫的神情中,平靜道:“而屍體,就在……”
氣息逐漸微弱,天旋地轉之中,淩逍一個不穩,從凳子上栽倒到地。
她正要揉出一個表情,以便于繼續表演對于他“什麼時候竟然投了毒”的不可置信。
但是倒下的這一刹那,她的目光中,劃過院子中,那株不知名的、小小的樹——
以一種罕見的。
被它俯視的角度。
被它掩蓋的角度。
……
電光火石之間,王燕紅被強制自我清除的記憶,在腦海中猛然閃現,不斷雪花般重複着,撕扯着,沖撞着!
殘存的身體反應,讓淩逍忍不住瞳孔劇烈收縮,渾身顫抖!
啊。
那是王燕紅遺留下來,一種叫作“恐懼”的情緒。
因為極度的恐懼,她選擇遺忘。
也為了維持這個瀕臨崩潰的家,為了保護全部希望的兒子,她選擇拼命催眠自我,删除記憶——
哪怕她也知道這樣無異于飲鸩止渴。
【案發第二天深夜,王燕紅曾經偶然瞥見……】
【她的兒子,在院子裡挖土的事實。】
“哈,屍體就在……”
淩逍倒在院子中,看着少年已然模糊的的身影向自己一點點逼近。那麼輕,那麼慢。
“就在這裡啊……”
挂鐘再度沉悶敲響。一下,一下,又一下。
整整十一下。
李耀成略略睜大雙眼,赧然笑道。
“啊,媽媽。”
他慢慢俯身。
黑色的瞳孔在黑夜中,逐漸融合,與毀滅與崩塌,近乎畫上了等号。
一道鋒利的冷光,劃破寂靜夜空。
“還是被你發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