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磁山鎮下起大雪,北風裹挾着冰晶撞擊玻璃,發出厲鬼哭嚎般的尖嘯。
鵝毛大雪伴着冷風簌簌墜落,在窗台外積出半掌厚的“白玉瓊脂”。
虞琢被風聲攪得輾轉反側,剛好有些口渴,索性披上衣服去客廳找水喝。
指尖剛觸到門把手,玄關處忽傳來窸窣的聲音,聲音很輕,但還是被虞琢敏銳的發現。
“誰?”
他打開客廳的燈。
暖色的燈光照亮整個客廳,宋遲掃落身上積雪的動作頓住,黑色沖鋒衣肩頭位置上的積雪開始融化,凝結成一滴滴清澈的水滴滾落。
“怎麼還沒睡?”
宋遲的聲音透露着幾分疲倦。
最近這幾天宋遲總是早出晚歸的,虞琢已經大概有一周時間沒有在白天看到過宋遲的身影。
暖色燈光在虞琢頸側勾出淡金輪廓,棉質睡衣下鎖骨若隐若現。
他怕吵到還在睡覺的宋硯辭和何仲義,便壓低聲音輕聲說道:“口渴,想出來喝點水的。”
他問宋遲:“你最近這幾天一直這個時間點回家嗎?”
宋遲道:“偶爾吧。”
虞琢問:“是還在找沈元良的蹤迹嗎?”
宋遲點頭。
“沈元良這個人狡猾的很,我怕他趁亂逃走,便一直在暗中調查他的行蹤,我爸的仇,我要親自報。”
說着,宋遲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虞琢看,那裡面放着的是一段錄像。
錄像中的場景是在一家便利店中,在下午兩點左右,一位穿着黑色衣服,帶着鴨舌帽的男人進入,他好像知道這家店的監控在哪,一直在刻意回避着攝像頭,這段監控自始至終都沒拍到他的臉。
他在便利店中買了一盒紅色盒子的煙。
虞琢遲疑:“這是……”
宋遲接道:“沈元良最後出現的錄像。”
虞琢接過手機,拿在手中将錄像放大,不管怎麼看,他都覺得這個人看起來好像怪怪的。
說不上來。
虞琢問:“他真的是沈元良嗎?”
宋遲道:“那天見到他的時候,他穿的就是這身衣服,我不可能認錯。”
“這人肩膀有些不明顯的高低肩,感覺衣服下面應該是墊着個東西……等等,”虞琢将錄像調到三分二十秒的位置,他不斷放大,“你看這個。”
那是沈元良站在櫃台前買煙結賬的鏡頭,最終鎖定沈元良身前的櫃台——那個玻璃上反射出了沈元良的臉!
雖然隻有一點點,但足以看清楚對方的部分五官。
宋遲拿過虞琢手中的手機,他的表情變的凝重起來。
“他不是沈元良。”
宋遲沉聲道:“沈元良側臉上有一塊拇指大的疤痕,那我小時候保護我爸,用刀劃的他。”
“但,這人臉上沒有。”
空氣驟然凝固,這冒牌貨騙過了所有人,應該是在為真正的沈元良争取逃離時間!
宋遲拳頭握緊,嘎吱作響,指尖都要陷進肉裡。
身上的落雪都來不及掃,他重新戴好帽子,轉身離開,朔風卷着大雪飛入屋内,雪粒紛紛,落在虞琢手背上,他被冰的一激靈。
想伸手拉住宋遲,卻被宋遲躲開。
他叮囑虞琢:“外面雪很大,等我回來。”
不等虞琢說話,宋遲便跑入大雪中,很快颀長的身影漸漸沒入在雪中。
虞琢身側牆上拉出一條修長的影子,宋硯辭穿着睡袍靠在牆上,與虞琢道:“不用擔心,我的人跟着他呢。”
“不會有事。”
宋硯辭的話對虞琢來說,就像是一顆定心丸,讓他原本提着的心落回到肚中。
“是我吵醒你了嗎?”
虞琢面帶歉意。
宋硯辭一本正經的看着虞琢,臉不紅心不跳的扯着謊,诓騙道:“不是,剛剛做噩夢了,有些睡不着。”
“你能陪陪我嗎?”
宋硯辭聲音低啞,此時的他像是沒睡醒,還帶着幾分困倦和呆闆,尾音上揚,說出的話,就像是在撒嬌。
這是虞琢從沒見過的樣子。
男人長相俊美,尤其是在這副狀态下,實在太具有欺騙性。
他輕輕抓住虞琢的衣角,低啞的嗓音帶着幾分熟悉的清冷:“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虞琢心思單純,哪裡會識破老狐狸的謊言,不過三言兩語便被人忽悠的找不着北,連自己最後怎麼躺在宋硯辭床上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