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她果真逃出家去,在一個夜裡,帶着她不動聲色收拾好的細軟行囊。
人新鮮,風景新鮮,車馬也新鮮,楊娉娉換了一身男裝,再回頭時,已離家百十裡遠。
離得越遠越好,此生不歸家裡管,天地自由,無拘無束,肆意暢快。
可惜這份暢快不長久。
原因需待從頭說起。
楊有為府上有一門客,風流潇灑,博古通今,也使得兵器,可謂文武雙全,常與楊娉娉談天說地,感歎郁郁不得志,空有一番宏圖偉業無法大展拳腳。不說那門客巧舌如簧,慣會在字裡行間摻雜甜言蜜語,楊娉娉二八年華,正對話本裡的江湖好奇,又出落得亭亭玉立,她茫茫然被那門客說動,與他私奔。
天下的男人,不在此處壞就在彼處壞,讓人防不勝防。那門客自不會帶楊娉娉遊走江湖,一是因為他隻會耍嘴上功夫,并沒什麼真材實料,二是因為他貪圖楊娉娉的錢财與一時美色。他領楊娉娉進入一片山中樹林,意欲在此處下手,事後再将她賣人。
“你做什麼!”楊娉娉将包裹抱在胸前,既是保護包裹也是保護自己,“離我遠些!”
門客步步逼近,楊娉娉大罵他無恥下流。
“我無恥,姑娘不也跟我一起走了嗎?”
楊娉娉把包裹砸到門客頭上,轉身逃跑;門客被包裹裡的金飾砸上一下,原地緩了一會兒才去追。跑得急,不看底下路,楊娉娉一腳踩空,摔進坑裡,白天爬不出去,蹲下哭了,以為将要死在這裡。
沒聽見腳步聲,卻聽見一陣馬蹄聲;還有一個夜夜夢裡相見的聲音。
“看我抓到了一個小姑娘。”
楊娉娉跑得暈頭轉向,又大哭過,擡頭猛地看見鄂爾多,全忘了這是斷了一年聯絡的九門提督,開口便問:“怎麼?你不在京城?跑這裡來做什麼?”
“問我?我要問你。”鄂爾多翻身下馬,把楊娉娉從坑中撈出來,抱在懷裡,抹了抹她灰撲撲委屈屈的小臉,“等着回家受罰。”
楊娉娉嘴一癟,又想要哭,鄂爾多忙問:“是受了什麼欺負?”
一句京城,一雙官靴,又是熟絡人,饒是再癡傻也品出其中二三滋味,那門客吓破了膽,斷不敢上前,一扭身,灰溜溜地逃走了。楊娉娉想指認的時候,早不見他身影。
鄂爾多會意,向下屬使了一個眼色,命令去追。
“那是什麼人?”鄂爾多問,“土匪野賊?”
楊娉娉支吾着,半天講不出一個句子。
鄂爾多以為她受了驚吓,見她的衣服亂了,解下披風,為她系上,口中還安慰:“不要怕,有我在,沒事了。”
楊娉娉剛止住的眼淚被鄂爾多的舉動勾出來,她索性摟住他的脖子,密密再哭起來。
鄂爾多任由楊娉娉抱着,直到下屬追回門客和楊娉娉的包裹,鄂爾多讓她檢查東西少沒少。
楊娉娉查着東西,鄂爾多順勢打量那門客。越看,鄂爾多的後槽牙咬得越緊,他心中已猜出一二,不甘心,問楊娉娉和那門客的關系。
楊娉娉搖頭不答,倒是那門客挨不住毒打,一五一十地抖落出來。
“你好本事。”鄂爾多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但不知道是擠給誰聽。
楊娉娉埋下臉,她仍被鄂爾多的一隻手臂圈在懷中,心裡直打鼓,不知他會如何處置。
“殺了他。”
“不要!”楊娉娉驚呼,“饒他一命吧。”但不敢擡頭看鄂爾多,“東西沒少。”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變小。
鄂爾多的臉色硬得滴的下鐵來,他許久不發聲,直到楊娉娉一隻手怯怯捏住他的衣服,他才開口:“讓他走。”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那門徒颠倒跑遠了,楊娉娉想回頭看一眼,但被鄂爾多捏住後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