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匡野沒想到姐姐會拉着自己來這一出,有些呆滞地跟着她叩拜。心中思緒翻湧:忘了大盛與她所在的世界不同,古代女子地位不低,公主亦可以參與政事。自己如今還能用久居深宮無人教導做遮掩,再過段時間也許就會有人看出三公主身上的别扭與疑點。
文辰隻在進殿時瞥了風匡野一眼,此時見她神态恍惚,詢問道:“今日公主面色有些蒼白,可是沒有休息好?”
風匡野被文辰的聲音喚回了神志,順着他的話往下說,目光卻是望着皇帝,“是姐姐這幾日心情不太好,昨夜陪着說話鬧得有些晚了。我正在求父皇讓我住在宮外的公主府裡,這樣也方便一些。”
文辰的目光這才落到風匡月身上,點頭贊同道:“你住在大公主府上确實能方便一些,青燕山上風光正好,我過幾日閑時便接你去踏青。”大盛風氣較為開放,未婚夫妻間相約出遊隻要跟着仆人就不會有太大顧及。
風匡野卻覺得有地方不對勁,“姐姐已經成婚,我再住過去算什麼,不如住進自己府裡,既然我已有婚約,早晚都要搬出宮的。”
文辰臉上溫情僞裝破碎一瞬,轉頭去看帝後。
皇帝輕咳一聲,皇後得到指令一般走下座位又牽起了風匡野的手,“你這孩子說什麼呢,你要和文辰成婚,自然婚後就要住到文府。隻是文夫人不在,文辰這孩子自從宣布婚約就開始親自布置新房,樣樣按着你的喜好來,你到時見了一定喜歡。”
風匡野口中的質問被她強壓下去,是她疏忽了。原身本就在宮中無人問津地過了十八年,帝後少有過問,這次的婚約也像是皇後見到她才想起來這回事,所有人都以為她一生都會在無人知曉處消磨,自然不會有人為她準備公主府,這樣無力的情況自她成年有能力抗衡父母家族搬到自己房子中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風匡野明知再追問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可久違的苦澀滋味險些壓垮神志。她面上帶着淡笑,聲音卻頗為幹澀,“是公主府還沒修好嗎?也是,這才幾天,我再等等也無妨,隻是要麻煩姐姐進宮來找我了。”
風匡月明顯不贊同帝後讓風匡野嫁進文府的決定,此刻察覺到了風匡野不安的情緒,急忙接話道:“不麻煩,姐姐府中本就沒什麼事,日日進宮還能來向父皇母後請安,我怎麼會累呢。”
風匡月自覺已經把帝後拒絕的路堵盡,沒想到文辰走近兩步執起了風匡野的手。
“我母親去的早,府中隻有我和父親,一應事物如今是父親身邊的孔伯和方伯管着,你嫁進來之後他們就會從旁輔助,不會讓你為難的。你喜歡玉蘭,我讓孔伯在府中栽了一片玉蘭林,還有你常用的鲛菱紗和碧水緞都已經讓江南繡娘趕制,過幾日就能送到盛京給你裁新衣。前幾日父親從母親留下的物件裡挑出一塊青玉讓我給你打個頭面,就當是母親給你的見面禮。”文辰如初見那日一般握緊了風匡野的手,言辭懇切,情意真摯,俨然一副貼心情郎的姿态。
風匡野卻聽不見他的話語,腦海裡隻有系統冰冷的機械音回蕩,“檢測到宿主存在偏離劇情走向的行為,五秒後将執行輕度疼痛懲罰。請宿主吸取本次教訓,遵從劇情安排。”
下一瞬撕裂般的痛楚已經席卷全身,風匡野猛然吸了一口氣,蒼白臉上浮現些許血色,但系統限制了她的身體,無法出聲,不可移動,隻有身軀微弱的戰栗讓文辰察覺到了不對勁。
“公主,你的手怎麼突然這麼冰,是哪裡不舒服嗎?”手掌間的冰涼刺激地文辰稍稍松了些,看她顫抖怕她不穩摔倒虛
攬住面前人的纖細腰肢。
系統的懲罰雖痛但來的快去的也快,隻是半分鐘就已經撤去,隻留下痛楚的餘韻。風匡野把堵在嗓子眼的那口氣緩緩吐出,後撤兩步,任由酸軟的身軀跪倒在地,謝恩叩首道:“謝父皇母後恩典,女兒明日便去姐姐府上暫住,今日身子不适便先回去了。”說完借着風匡月伸來的手起身,向文辰略點頭便匆匆回宮了。
把玉露和風匡月都留在門外,風匡野徑直鑽進了房間。無邊黑暗中,風匡野抱緊自己終于嘗到了一點安全感,開始思索今天發生的事情。
自從接到支線任務三時,她就在跟随劇情指引而行,系統卻将她的某個行為定性為“偏離劇情走向”。可不論是不再阻攔風匡月去找帝後,還是提出出宮,都沒有偏離劇情的傾向。按照系統的智能程度,可能是在她做出“偏離劇情走向”的行為之後就立刻進行了懲罰。
那就隻能是出宮的請求出了錯誤,可想要接觸五個男主,必須在宮外才能展開劇情。這麼一看錯誤的隻有地點,也就是提出住在自己的公主府裡這一個要求出了差錯。隻是這個要求是自己不清楚現實情況才提出來的,不知道系統的評判是基于自己提出的想法還是這個要求本身。
風匡野越想越糊塗,系統說的是“輕度疼痛懲罰”,其實單拎出來并不算多痛,隻是當時身體被系統控制再加上沒有防備覺得分外難熬。如果下次的懲罰還是這種力度的話,也許有辦法能夠刺探出來系統到底是根據什麼來判斷自己是否偏離劇情走向。
雖然此時的風匡野有個從小習武的身子,但疼痛像是刻在血肉中,她蜷縮在床上昏睡過去。
不知何時,玉露将她喚醒,遞上來一封信,說是遠在西境的王飛雁派人送來的。
金閱未進宮前是骠騎大将軍府中的明珠,是大盛難得一見的女武才,她生性張揚熱烈,往往在外招貓逗狗惹禍都是哥哥将軍府世子王擒虎來擦屁股。兄妹倆一個沉穩一個跳脫,又一母同胞,關系是高門大戶裡少有的親密。
而王飛雁就是王擒虎唯一的女兒,王家人重情義,一生隻有一個伴侶,兩代王夫人都操持府邸憂心親眷安危,早早就耗盡性命。王擒虎常年奔忙,在金閱還是王淑妃時就經常将王飛雁送到翠幽宮中讓妹妹養着。
等到金閱自請被廢後,王擒虎也被調到西境,邊地不安,便偷偷将女兒塞進翠幽宮,皇帝也許知道,但沒人阻攔她也就在翠幽宮中和風匡野一年年地生活下來。直到半年前西境形勢愈發嚴峻,又聽送信的兵士說王擒虎中了敵人暗算傷勢頗重,再也按捺不住,和侍女春燕兩人輕裝奔赴西境。
她隻在抵達西境後送來一封報安書,如今這封是第二封。寫信的人有着樂觀的性情,字句間帶着歡快的韻腳,她說父親傷勢已經痊愈,自己也在這裡真正實現了入軍的抱負。又長篇大論地絮叨起了西境風光,說跋涉過的茂密山林,跨越過的大江大河,攀爬過的巍巍山嶺,世人口中潮濕悶熱的偏僻之地在她眼中是新奇的缤紛的。
讀着讀着風匡野不自覺露出了笑容,簡直可以想象出來少女掰着手指在身邊絮叨的情景。
讀完信已經是深夜,風匡月洗漱完已經到了内室,和昨晚的憂愁不一樣,她今日多了忐忑與迷惑,看着妹妹開口屢次想要說話又咽了回去。
風匡野看出了姐姐的複雜心緒,隻是怕再觸發系統的懲罰,也沒有精力再多說下去,徑直入睡了。
第二日醒來時玉露已經收拾好了簡單行裝,風匡野和金閱用過早膳後便告别出宮去往風匡月的公主府。